想到天下歸心,便還有一樣不得不提的,壓在心里已經(jīng)許久的事了,“九月底了,太行的板栗要熟了吧。”
去年這個時候,她和兩個孩子已經(jīng)入了太行了,那漫山遍野的板栗,真叫人見之難忘啊。
那人點(diǎn)頭,“就熟了?!?/p>
阿磐撐著虛乏的身子,由著趙媼和白珠攙扶坐起,正色開口,“妾有一樁極重要的事,要向大王進(jìn)諫?!?/p>
這是正事,要大君一個確切的詔令,因而大君是大君,小君是小君。
那人垂眸注視著她,認(rèn)真地聽著,“你說,我聽。”
昏睡三日才醒,原還沒有那么足的力氣,然這些話都是早就想要開口的,早一日開口,那些受苦的人也就早一日解脫,她心里高興,因而聲音雖不高,然一刻也不停。
“妾在太行逃亡時,幸虧有滿山的板栗。板栗不需人栽培,只要種下,就能結(jié)一樹的果子。那時候妾便想,以后機(jī)會妥當(dāng),定要勸諫?!?/p>
“在晉國的荒山旱地,大王何不命人多栽種些栗樹呢?深秋命人采集囤起來,能囤上數(shù)年,將士打仗行軍,來得及就磨成粉做栗米餅,熬板栗粥,若來不及,剝開就能果腹。若遇災(zāi)年鬧起了饑荒,那便開倉放糧,不管是粟米還是板栗,有一口吃的,百姓就不至餓死?!?/p>
那人頻頻點(diǎn)頭,沒有多想,竟就應(yīng)了,“好。”
他還說,“王后慈和仁惠,是女中堯舜,孤沒有看錯人?!?/p>
他還勸她,“你才醒,養(yǎng)好身子,以后再說?!?/p>
這可不行吶,板栗還只是一個引子,還有頂重要的事呢。
阿磐繼續(xù)進(jìn)言,“種樹要人,采集也要人,妾有個想法,不知道妥不妥當(dāng)。”
他還是那樣的話,還是耐心地聽著,“你說,我聽?!?/p>
阿磐的心突突跳著,“大王是仁君,明君,種不了粟米的地方,何不敕令那些入了營的女子北去植栗樹呢?栗樹高大粗壯,然枝椏又茂密能拖到低矮處,何況栗蓬多刺,若在晉國邊關(guān)種上長長的一大片,延綿百里,千里,乃至萬里,外敵進(jìn)犯時不能行軍,不也是一道長城嗎?”
她知道女子入營的做法古已有之,早在三四百年前的春秋時代,便已是列國慰勞將士的慣例了。
便是謝玄點(diǎn)頭應(yīng)允了,其余人呢?
朝中晉人集團(tuán)也好,軍中將軍甲士也好,他們可愿啊。
可阿磐還是肅色說了下去,“不論男女,皆民心歸附,不也是一道長城嗎?”
她出自微末,吃盡了為奴的苦,若不過是個鄉(xiāng)村野夫,那便罷了,可如今既是王后,那便做王后該做的事。
廢奴籍,植栗樹,就再不必為奴為娼。
一舉兩得,是造福女子,亦是造福百姓的大事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