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更天的皇宮,原本應(yīng)該籠罩在一片深幽寂靜之中,此刻卻燈火通明。
內(nèi)監(jiān)們穿著整齊的官服,手持燈籠進(jìn)進(jìn)出出,一群太醫(yī)站在院子里,凍得直哈手,各個如臨大敵。
唯有未央宮里寂靜得只剩藥爐‘咕嘟’的輕響,暖黃光暈裹著濃重的藥氣。
皇后斜倚在軟枕上,素白的寢衣松松垮垮搭在肩頭,華貴的面龐透著久病的蒼白,連唇瓣都失了血色。
嬪妃宮女們斂氣屏聲地圍著跪在床榻前,位份最大的貴妃端著藥碗,幾次吹涼了遞到皇后嘴邊,可她卻一口也咽不下,連咳嗽都有氣無力的。
梁承朝站在外間,手中的茶盞重重?cái)S在地上,呵斥道:“什么叫回天乏術(shù)了?偌大個太醫(yī)院,難道就沒有一個太醫(yī)能治皇后的病嗎?”
太醫(yī)院院正跪在地上,連連磕頭,“圣上饒命,不是微臣不肯盡心,娘娘已無半點(diǎn)求生意識,心死了,如何還救得活?”
梁承朝身形一晃,只覺得心臟仿佛被刀割一般疼,臉色蒼白得厲害。
“朕不管你們用什么法子,保不住皇后的命,朕就要你的命!”
院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,聲音止不住地顫,“圣上,恕微臣直言,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,或許宮外的大夫更有辦法,微臣這里一定竭力為皇后娘娘吊著命……如何?”
梁承朝仿佛渾身上下都失了力氣,擺手吩咐他下去辦,自己跌坐在椅子上重重合上了眼皮。
不過半個時辰,皇榜尋找神醫(yī)的旨意便貼遍了全京城。
顧窈也已經(jīng)換好官服,在外間等著李聿。
不多時,李聿回來了,見顧窈穿得單薄,忙將自己的大氅脫下來裹住她,又塞了一個湯婆子過去。
顧窈根本顧不上冷熱,焦急道:“皇后娘娘怎么樣了,怎么會這么突然?”
李聿嘆了口氣,“入了秋皇后娘娘的身子就一直不好,如今又受了點(diǎn)刺激……”
他三兩句就將事情說了個清楚,圣上與皇后娘娘是青梅竹馬,情誼深厚,皇后娘娘的父親王老將軍也是當(dāng)年極少數(shù)支持梁承朝登基的老臣。
圣上登基后,王老將軍居功自傲,幾次在朝堂上駁斥梁承朝,梁承朝怕他擁兵自重,便一直有意削他的兵權(quán)。
他越是防著王老將軍,越要面上恭敬,還力排眾議立了他的女兒為皇后,在皇后冊封時,召老將軍進(jìn)京,將她全家一舉斬首。
梁承朝這招太狠了,皇后娘娘當(dāng)時身懷有孕,一個已經(jīng)成型了的男胎就這么流了,后來大皇子也因病去世,她和梁承朝的緣分也就盡了。
這些年,皇上一直有意修補(bǔ)他和皇后娘娘之間的關(guān)系,王家余下的人也都得了善待。
可是近兩個月,王家舊部又有異動,梁承朝為了殺一儆百,下令斬了皇后娘娘的堂兄。
圣旨下的那一刻,皇后娘娘嘔出一口血,已經(jīng)沒了活下去的心氣。
顧窈聽完,屋內(nèi)陷入一陣長久的沉默,好半晌,她才輕聲開口,“大皇子真的是因病去世的嗎?”
李聿震驚于她的敏銳,張了張嘴卻什么都沒說,最后只露出一個苦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