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仰起的面龐上掛著淚,一邊咳一邊說,“她……咳咳……又咳了好多血,眼瞧著……快不行了?!?/p>
張氏踉蹌退到石階邊:“作死的賤婢!”
盯著被冬柔攥住的裙擺,她嫌惡地甩開她的手,“快松手!再敢用你的臟手碰我,明日就叫人剁了喂野犬!”
冬柔伏在地上咳得渾身發(fā)顫:“老夫人開恩……明日就是主君歸家的日子,大娘子不過是想在閉眼前……咳咳……看主君最后一眼……求老夫人幫幫大娘子……”
臨死前還想臟我兒的眼?
這賤婦……
她咬著后槽牙。
早該去閻王殿報(bào)到,偏要拖到今日。
她向來信佛,想著,佛祖肯定會(huì)體諒她的,畢竟,屋里的人橫豎都是死,自己只是提前送她一程,減少她的病痛,也是功德!
周阿婆突然拽她后退兩步,帕子掩著嘴說:“老夫人當(dāng)心!這賤婢瞧著也染上了,若是過了病氣……”
張氏面色大變,她可不想被感染上,她還想活到兒孫滿堂呢。
“你去!”
她猛地將藥膳碗塞進(jìn)周阿婆手里,力道大得險(xiǎn)些把湯潑出來,“讓她端給屋里的人,趕緊喝了?!?/p>
周阿婆一僵。
自己好心提醒,反倒被推去送藥。
可她能如何?不過是個(gè)奴仆罷了。
“是……”
她硬著頭皮接過托盤,遞給冬柔:“還不接著?!?/p>
冬柔剛接穩(wěn),周阿婆已經(jīng)連退數(shù)步,帕子瘋狂煽動(dòng),像是要把周圍的空氣都換一遍,嘴里還念叨著:“晦氣晦氣……”
張氏臉上擠出一些假惺惺的慈愛:“老身這不就是來幫她的嗎?也是念著她苦等容哥兒三載有余,特意求了城南妙安堂的百年老參呢,足足花了一百兩,但是多少銀也不重要,就盼她能……撐到明日?!?/p>
她刻意在‘撐到明天’咬重了音。
說完,又感嘆一聲:“可憐她命薄,不然啊,往后可以跟著容哥兒享福?!?/p>
她可是一刻也不想在這院子多留,朝著屋內(nèi)大聲道:“這碗藥膳,阿姑可是費(fèi)了心思的,你定要好好喝完,阿姑也盼著你撐到明日,讓他見你最后一面,他定是念著你的?!?/p>
最后一句話說完,她已退到門外,帕子掩著口鼻,假惺惺地哭喪:“我可憐的賢媳啊……你千萬要撐著明日容哥兒回來啊,不然,他可要怨我一輩子呢?!?/p>
周阿婆也適時(shí)來了一句:“大娘子福澤深厚,定能好起來?!?/p>
冬柔端著‘藥膳湯’說:“我家娘子會(huì)好起來的。”
周阿婆冷笑,都吊著最后一口氣,再喝上這碗‘藥膳湯’,保證撐不過子時(shí),一命嗚呼。
主仆二人,幾乎是小跑著離開的。
冬柔端著托盤,看著碗中黑漆漆的湯水,難得飄著茯苓片、黃芪須……
這張氏怎么突然這么好心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