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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 六旬翁夜半如墜冰窟 七劑藥重燃胸間暖陽（第1頁）

深冬的滬市飄著凍雨，岐仁堂的玻璃門被推開時帶進(jìn)一股寒氣。李大叔扶著門框直喘氣，臃腫的羽絨服裹著發(fā)顫的身子，面色灰敗得像灶膛里的冷灰。他身后跟著的老伴抹著眼淚，手里攥著厚厚一疊藥盒："岐大夫，救救老東西吧！這半個月他夜里根本不敢躺下，說胸口像壓著磨盤。。。。。。"

診室里的小徒弟阿青趕緊搬來藤椅。李大叔剛坐下就劇烈咳嗽，震得胸前的佛珠叮當(dāng)亂響："我這心口啊，白天悶得慌，夜里更要命！感覺有團(tuán)冰疙瘩往下墜，氣都喘不上來。。。。。。"他比劃著的手青筋暴起，"吃了那么多救心的藥丸，就像往大海里扔石子。"

岐大夫遞過熱茶，三指搭上李大叔腕脈。脈象如同深秋的江面，時而湍急時而凝滯，指下隱隱有琴弦崩斷的震顫。再看舌苔，白膩得像蒙了層豬油，舌質(zhì)卻泛著暗紫。

"《金匱要略》云胸痹之病，喘息咳唾，胸背痛，短氣。"岐大夫翻開泛黃的書頁，"您這是胸陽不振，痰濕瘀血堵住了陽氣運(yùn)行的道路。就好比河道被淤泥堵塞，水流自然不暢。"

李大叔老伴急得直拍大腿："怪不得他總說胸口發(fā)沉！可這病該怎么治？"

"治這病得雙管齊下。"岐大夫說著取出一瓣干枯的瓜蔞，"瓜蔞薤白湯是張仲景留給后世的妙方。全瓜蔞就像疏通河道的鏟子，能把痰濕痰濁一股腦兒清出去；薤白則是引路燈，能把被困住的陽氣重新引回胸中。"他又拿起兩片辛香的薤白，"這兩味藥搭配，就像給胸口開了扇窗，濁氣出去，清氣才能進(jìn)來。"

說到此處，岐大夫加重語氣："但您這情況，光疏通還不夠?！饵S帝內(nèi)經(jīng)》講諸病水液，澄澈清冷，皆屬于寒，您夜里畏寒、氣短，正是腎陽不足，無力推動氣血。"他指著藥方上的葶藶子和大棗，"葶藶子好比泄洪的閘門，能把肺中多余的水飲排出去；大棗則是穩(wěn)固堤壩的基石，防止瀉得太猛傷了正氣。"

李大叔盯著藥方上的"羊紅膻"犯了嘀咕："大夫，這羊膻味的藥。。。。。。"

"哈哈！"岐大夫大笑起來，"此藥雖名羊紅膻，卻是活血通脈的良藥。就像冬日里的暖陽，既能驅(qū)散胸中陰霾，又能溫通心脈。再配上丹參、香附，就像給淤堵的河道來了場大掃除。"他特意拿起制附片，"附子這味藥，可是回陽救逆的猛將，能把您快熄滅的命門之火重新點(diǎn)燃。"

臨走時，岐大夫反復(fù)叮囑："服藥期間忌生冷油膩，每晚睡前用艾葉泡腳，讓陽氣從腳底慢慢升騰。"

七天后復(fù)診，李大叔走進(jìn)診室時腰板挺直了不少。他掀開羽絨服，露出精神抖擻的面龐："岐大夫！頭劑藥喝下去，當(dāng)晚就能平躺著睡半個時辰！現(xiàn)在胸口不悶了，喘氣也順溜！"

岐大夫笑著切脈，脈象雖仍有滯澀，但已少了許多雜亂："正氣漸復(fù)，但根基還需鞏固。"他在原方中加了淫羊藿和紅參片，"淫羊藿就像給枯萎的樹苗施肥，能壯腎陽、強(qiáng)筋骨；紅參則是大補(bǔ)元?dú)獾恼淦?，幫您把損耗的氣血一點(diǎn)點(diǎn)補(bǔ)回來。"

看著李大叔夫婦千恩萬謝離去的背影，阿青忍不住問："師父，為什么不用那些常用的活血藥？"

岐大夫放下毛筆，指著墻上的《脾胃論》："李東垣說脾胃為氣血生化之源，許多人只知活血化瘀，卻忘了溫通陽氣、顧護(hù)脾胃才是治本之道。你看李大叔，痰濕淤堵只是表象，腎陽不足、胸陽不振才是病根。"他輕撫藥柜上的銅藥斗，"治病如治水，既要疏通河道，更要點(diǎn)亮源頭的活水啊。"

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，一縷暖陽穿透云層，灑在岐仁堂的匾額上。阿青望著師父伏案書寫醫(yī)案的背影，忽然懂得，那些藏在古籍里的千年智慧，經(jīng)岐大夫的雙手，化作了照亮患者生命的灼灼暖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