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73章 暮春云層里的陽光密碼（第1頁）

一、紫藤花下的嘆息

暮春的岐仁堂，檐角的銅鈴纏著新抽的紫藤花。王秀蘭扶著雕花欄桿坐下，手中的保溫杯冒著枸杞菊花茶的熱氣，卻驅(qū)不散她眉間的陰云。這位退休語文教師的左手始終按著胸口，仿佛那里壓著一塊無形的石頭。

"岐大夫，您說這胸口悶得慌，就像被濕毛巾捂住了口鼻，連喘氣都得使勁兒。"她解開羊毛開衫，露出淺紫色的內(nèi)衣，"五年了，試過好多方子，參苓白術(shù)散吃了拉肚子，右歸丸喝了胃脹，您說我這把老骨頭，是不是沒救了？"

岐大夫放下手中的《金匱要略》，目光落在王老師泛青的指甲上。診室的窗臺上，一盆菖蒲長得正旺，葉片上的水珠折射著陽光，像極了《黃帝內(nèi)經(jīng)》里"陽氣者，若天與日，失其所則折壽而不彰"的注腳。"先伸伸手，讓我看看舌苔。"他的聲音像春風(fēng)拂過宣紙。

王老師伸出手，掌心微微發(fā)潮，手指關(guān)節(jié)處有淡淡的瘀斑。岐大夫搭上脈枕，指下感覺脈沉弱如細(xì)流遇石，寸部尤其滯澀，仿佛春天的溪流被薄冰覆蓋。再看舌苔，舌質(zhì)淡紅卻罩著一層濁膩的白苔，像梅雨季節(jié)未干的窗紙，正是《金匱》所言"陽微陰弦"之象。

"最近是不是總覺得嗓子里有痰，吃飯也不香？"岐大夫翻開《脾胃論》，"《經(jīng)》云脾為生痰之源，肺為貯痰之器，您這是脾胃虛弱，痰濕阻滯啊。"

王老師點點頭："每天早上都要清半天嗓子，痰黏糊糊的。以前愛喝小米粥，現(xiàn)在喝兩口就覺得胃脹，只能吃點軟面條。"她忽然想起什么，"可之前大夫說我是氣血虛，讓補(bǔ)肝腎，怎么越補(bǔ)越難受呢？"

二、胸陽如日的破冰之辨

岐大夫起身走到窗前，指著遠(yuǎn)處被云層遮擋的太陽："您看這日頭，要是被烏云遮住了，地上的草木就會潮濕陰冷。咱們胸腔里的陽氣，就像這太陽，《金匱要略》說胸痹者，胸陽不振，陰寒上乘，您胸口悶痛，就是胸陽被痰濕這團(tuán)烏云困住了。"

他從書架上取下《傷寒論》抄本："仲景治胸痹，用瓜蔞薤白白酒湯辛溫通陽，可您這情況特殊——舌苔濁膩，脈沉弱，說明不僅有寒，還有脾虛生濕。就像田里的土松了，雨水積著排不走，時間長了就漚根。"

王老師皺眉："那為什么吃補(bǔ)藥反而拉肚子呢？"

"因為您的脾胃就像泡了水的海綿，再往上澆營養(yǎng)液，只會越泡越爛。"岐大夫從藥柜取出竹茹，"您看這竹茹，《本草綱目》說它治嘔吐，溫氣寒熱，吐血，崩中，止肺痿，治五痔，性微寒卻能清熱化痰，就像給潮濕的屋子開風(fēng)扇，先把濁氣排出去。"

說到這里，他又拿起法半夏："這法半夏，《神農(nóng)本草經(jīng)》稱其主傷寒寒熱，心下堅，下氣，喉咽腫痛，燥濕化痰的本事一流。但單用溫燥藥容易傷陰，所以配竹茹，一溫一涼，就像陰陽調(diào)和的夫妻，既能化痰，又不傷正。"

王老師忽然指著自己的喉嚨："那我這痰多、耳鳴，也是痰濕引起的？"

"正是！"岐大夫點點頭，"《內(nèi)經(jīng)》說諸濕腫滿，皆屬于脾，脾胃虛弱，水濕運化不了，就會變成痰濁，往上蒙住清竅，所以耳鳴；往下阻滯氣機(jī)，所以胃脹。您之前用的右歸丸是補(bǔ)腎陽的，可腎陽不足的根本在脾陽不升，就像樹根爛了，光給枝葉施肥有什么用？"

三、溫膽湯里的通陽密碼

墻上的掛鐘敲了十下，小安端來煎好的湯藥。王老師看著碗里浮沉的竹茹、半夏，猶豫著問："岐大夫，這溫膽湯聽著像治膽子小的，怎么能治胸悶?zāi)兀?

岐大夫笑著解釋："《三因極一病證方論》里的溫膽湯，本是治膽胃不和，痰熱內(nèi)擾，但咱們活用它的思路——膽屬少陽，主疏泄，脾胃屬中土，主運化，痰濕困住脾胃，就像堵住了下水道，得先通利膽腑，才能讓氣機(jī)順暢。"

他用湯勺撥弄藥渣："您看這方子，竹茹、法半夏、膽星化痰濁，枳殼、橘紅理氣機(jī)，云苓、白術(shù)、黨參、苡仁健脾祛濕，丹參活血通絡(luò)。就像一支工程隊，先派竹茹、半夏當(dāng)清道夫，把痰濕垃圾運走；再讓枳殼、橘紅當(dāng)交通警，疏通堵塞的氣機(jī)；最后用黨參、白術(shù)當(dāng)建筑工，把松垮的脾胃地基夯實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