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186章 三拗湯破哮喘局（第1頁）

【壹】絲綢莊里的破風箱

谷雨前的雨絲如棉，將青云巷的青石板洇成黛色。張玉環(huán)的"錦云綢莊"里，伙計們正忙著收晾綢緞，忽聽得后堂傳來"呼哧呼哧"的聲響，像極了破風箱漏氣。管事的老王頭掀開竹簾，只見東家癱在太師椅上，脖子伸得像鵝，嘴張著合不攏，每喘一口氣，喉嚨里就發(fā)出"呀呷"的怪聲，驚得梁上的燕子撲棱棱直飛。

"快！快請岐大夫！"老王頭扯著嗓子喊，抓起桌上的二陳湯藥渣就往地上潑，"前兒個喝了鄰街李郎中的藥，咋更厲害了？"

岐大夫背著藥箱進門時，正見張玉環(huán)攥著椅把，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"張老板，這病啥時候起的？"他放下藥箱，取出絲絹擦手。

"唉。。。"張玉環(huán)好不容易喘勻一口氣，"半月前走鏢遇著大雨，回來就咳嗽，誰知越來越重，現在連話都說不連貫了。"他指著桌上的藥碗，"李郎中說俺這是痰濕，喝了三劑二陳湯，痰沒去，倒喘得像拉鋸。"

岐大夫伸出三指搭在張玉環(huán)腕上，眉頭漸漸蹙起。脈象浮緊如弓弦，重按又帶滑象，恰似雨前池塘里涌動的泥鰍。再看舌苔，白膩如漿糊，舌邊還沾著未擦凈的藥渣。"您這不是單純的痰濕，是新寒裹著舊痰，把肺竅堵住了。"

張玉環(huán)眼睛瞪得溜圓："寒？俺天天在綢緞莊里窩著，咋會受寒？"

"肺主皮毛，"岐大夫取過桑皮紙，"就像綢緞見了水會縮水，肺遇了寒就會收縮。您半月前淋雨，風寒從皮毛鉆進肺里，把原本就有的痰飲凍成了冰疙瘩，堵在氣道里，這才喘得厲害。"他指著窗外的雨絲，"就像這雨簾，看著細，下久了也能淹了街道。"

【貳】藥碾子里的玄機

老王頭捧著藥渣進來："岐大夫，您看李郎中這藥。。。"

岐大夫捻起藥渣聞了聞："二陳湯是好方，可只治痰濕，不治風寒。就像掃雪只拿掃帚，不穿棉襖，越掃越冷。"他起身從藥柜里取出麻黃、杏仁、甘草，"得用三拗湯，把這層寒殼撬開。"

張玉環(huán)盯著麻黃："這不是發(fā)汗的藥嗎？俺都喘成這樣了，再發(fā)汗不得虛脫？"

"《傷寒論》說太陽病，喘而胸滿者，不可下，宜麻黃湯，"岐大夫邊碾藥邊說，"您這脈浮緊，是風寒束表；喘而胸滿，是痰阻氣道。就像綢緞被雨水糊在柜臺上，得先揭開布，才能曬透。麻黃辛溫，能把皮毛的風寒發(fā)出來；杏仁降氣，能把肺里的痰往下順；甘草調和，讓藥力走得均勻。"

他將碾好的藥末遞給老王頭："記住，用井水三碗，煎成一碗，趁熱服。服后喝碗熱米湯，蓋上棉被發(fā)發(fā)汗。"

老王頭接過藥包，又犯了難："岐大夫，前兒個喝藥就沒見效，這。。。"

"李郎中是揚湯止沸，俺這是釜底抽薪，"岐大夫擦著藥碾，"您看這麻黃，《本草綱目》說它散目赤腫痛，水腫，風腫，產后血滯，最能通肺竅。但這藥性子猛，就像快刀斬亂麻，用對了立竿見影，用錯了傷筋動骨。"

【叁】棉被下的汗雨

夜半時分，張玉環(huán)的綢緞莊里燈火通明。老王頭守在床邊，見東家喝完藥后直冒冷汗，被褥都濕了半截，嚇得正要去叫人，卻見張玉環(huán)忽然坐起身，抓起痰盂就吐。

"咳咳。。。呸！"一口濃痰吐在盂里，黏得像糨糊，接著又是一口，半盞茶功夫，竟吐了小半盆。張玉環(huán)抹著嘴，忽然長舒一口氣："怪了。。。胸口沒那么堵了。"

老王頭湊近一看，痰盂里的痰色白質黏，還帶著些泡沫，像打翻了的米漿。"東家，您再喘喘看？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