槍口對準(zhǔn)陸父,誰都沒有反應(yīng)過來,子彈已經(jīng)順著他的發(fā)際線飛過去,打中他身后的花瓶。
陸父整個人都是那種不可置信的狀態(tài),他看得出來,這次是個警告,但下一次子彈就會打進他腦袋了。
“啊……殺人啦……”
從反應(yīng)過來的陸母,抱著頭嚎叫,聲音大得能震樓。
也是這一聲嚎叫,讓震驚中的所有人回了神。
陸父父母后退一步。
陸祁隆把許寶珠往身后護。
陸母還在啊啊亂叫。
只有陸父,帶著不明白的目光慢慢靠近老司令:“爸?”
“為什么?為什么您從小到大都不喜歡我,對我只有嚴(yán)厲,我做得好你從來不會夸獎,哪做得不對了,你從來沒有教過我,鼓勵我,上來就是一通教訓(xùn)?!?/p>
“小時候我不明白為什么?長大一點了,我以為你是器重我,所以對我嚴(yán)厲??墒遣徽撐以趺醋瞿愣疾粷M意,我拼命努力,就是想讓您多看我一眼,可您呢?不管我多優(yōu)秀,在您眼里似乎都一文不值。”
“這也就算了,我現(xiàn)在人到中年,我也馬上要當(dāng)爺爺了,可您還是對我諸多不滿,說給我趕出去就趕出去,現(xiàn)在竟還開槍殺我?我到底是不是您親生的啊!”說著,他情緒激動,雙眼通紅,雙手緊握成拳。
反觀陸老司令,一身沉穩(wěn),滿臉冷漠,好像面前對他句句指控的人不是他兒子。
陸父一步一步已經(jīng)來到老司令跟前,腦門到槍的距離只有一掌寬。
“四十多年了,爸,我今天豁出一條命要一個答案,您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對我?”說完,他像是表達(dá)自己的決心,竟將直接的腦門直接貼在槍口上。
其實,他不過在堵,堵老爺子不會真的開槍。
冰冷的槍口抵著陸父的額頭,他通紅的雙眼死死盯著父親那張紋絲不動的臉,胸膛劇烈起伏,等待著那個幾乎耗盡他一生渴求的答案。
整個客廳的空氣仿佛凝固了,只剩下陸母被恐懼掐住喉嚨后、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嗚咽抽泣。
陸祁隆護著許寶珠的手臂繃得更緊。
許父許母老兩口則驚駭?shù)鼐o緊靠在一起,幾乎無法呼吸。
時間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(jì)。陸老司令握著槍的手臂依舊穩(wěn)如磐石,眼神里沒有一絲波瀾,那深潭般的冷漠幾乎能將人凍結(jié)。
就在陸父的絕望幾乎要沖破最后的防線,以為連“答案”都得不到時,陸老司令緩緩地、極輕微地勾了一下嘴角,那并非笑意,而是一種刻骨的鄙夷和……某種難以言喻的疲憊。
緊接著,在所有人驚懼的目光中,他出乎意料地、異常緩慢地將槍口從陸父額頭上移開了。
陸父身體一軟,心頭剛涌上一絲“果然賭對了”的僥幸,就聽見父親低沉沙啞、卻又清晰無比的聲音,像淬了冰的刀子,一個字一個字地扎進他的耳朵里:
“因為你不配?!?/p>
短短四個字,沒有任何解釋,沒有一絲溫度,甚至比抵著額頭的槍口更令人窒息。它徹底否定了陸父四十多年的努力、掙扎和存在本身的意義——他畢生所求的認(rèn)可與父愛,最終只換來一句輕描淡寫卻足以摧毀一切根基的“不配”。
陸父臉上所有的血色瞬間褪盡,眼中那點孤注一擲的光芒徹底熄滅,只剩下空洞的死灰。
他張了張嘴,卻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,仿佛被這句話抽干了所有力氣,踉蹌著倒退了一步,踩在碎瓷片上發(fā)出刺耳的聲響。
那聲音如同他此刻內(nèi)心世界的徹底崩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