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安夏少見的焦急,“不是說一一回來了嗎?怎的還沒到?”
她一邊順著夜寶兒的毛,一邊吩咐,“東蘺,你出城去迎一下,讓他趕緊回來?!?/p>
“還是我去!”岑鳶站起,順手揉了揉夜寶兒的腦袋,柔聲道,“你再等等,我去給你找一一。”
夜寶兒的尾巴在錦墊上極其艱難、幾不可察地擺動了一下。那雙被歲月蒙上薄翳的眼睛,終于緩緩睜開了一條縫隙。
僅僅是這一線微光,便讓守在一旁的時安雪和紅鵲等人瞬間捂住了嘴,嗚咽聲從指縫里壓抑地漏了出來。
夜寶兒側趴在臨窗的暖榻上,春日午后的陽光透過窗欞,金粉般灑滿它不再光滑油亮的毛發(fā)。
光斑跳躍著,可它卻覺得骨頭縫里都透著寒意。
它知道,是時候了。
它在這個溫暖的人世間流連了整整二十一個春秋,已是犬中罕見的壽星。
最后的這兩年,傷病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它日漸衰老的身體,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疲憊。
可它依然苦苦支撐著,用盡最后一絲力氣,貪婪地嗅著空氣中熟悉的氣息,感受身邊人的溫度。
因為這里,有它傾盡一生去愛、去守護的人啊。
那些它從小看到大的面容,此刻都寫滿了不舍與悲傷。
夜寶兒積攢起全身的力氣,喉嚨深處微弱地逸出一聲,“汪……”
那聲音輕得如同嘆息,卻奇異地透著一股歡喜。仿佛在說,“別哭,能這樣看著你們,真好呀?!?/p>
它親自陪著時安雪出嫁;它因救洛冰而被洛英傷得差點早逝;它親自從河水里把沐桑公主拖上岸,它還是真正人模狗樣的“狗官”呢。
它這一生,精彩紛呈。只是沒能親眼看著紅鵲出嫁,很可惜啊。
那個叫唐星河的狗東西,也太不爭氣了……可它知道,終有一天,紅鵲還是會嫁給那個狗東西的。
夜寶兒努力地、再努力地睜大眼睛,讓模糊的視線緩緩掃過榻邊每一張布滿淚痕的臉龐。
時安夏,北茴,西月,東蘺,南雁,紅鵲,沐桑,時安雪,以及二二和三三,還有好多好多人啊,大家都來了,都圍著它。
它好幸福。
忽然,一串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,那樣急促,那樣熱烈,像擂鼓般敲在寂靜的殿宇間。
夜寶兒猛地一顫,那原本癱軟的身軀竟奇跡般蹭了起來。
渾濁的眼睛里,倏然爆發(fā)出驚人的亮光。
是一一!
是一一回來啦!
它干癟的胸腔劇烈起伏著,喉嚨里發(fā)出“嗬嗬”的、不成調的嗚咽,尾巴卻像枯枝逢春般,拼盡全力地搖晃起來。
所有的疲憊,所有的疼痛,在這一刻都被狂喜沖散。
一一回來了!
它終于等到了一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