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羊臉上的笑容滯了一瞬,緊接著恢復如常,向前走兩步溫聲:“姑娘趕了一天路定累了,我本來想明天過來請安的,可想到你此時就在府里住著,實在忍不住就先過來探望。”
說著并抬頭四處打量:“這屋子里的物件都是我安排的,你看可還妥當。若有缺了少了只管開口,把這當自己家?!?/p>
見青衫淡淡的瞧著她,甘羊只感覺自身被看透了一般不自在,心里想著快些離開此處:“我說句話就回了,你且好好歇著,明日我再來尋你說話?!?/p>
低眉頷首欲走間,轉(zhuǎn)眼看向一旁站著的江暄,語帶不悅:“你這孩子怎不懂事,你爹特意吩咐不允許外人來打擾姑娘休息,還不快隨我回去?!?/p>
江暄眼中久別重逢的喜悅還沒褪去,不舍的看了一眼青衫,趕忙低頭認錯:“是兒子沒有考慮周全。”
名義上的母子三人在仆從的簇擁下往院外去,待院中恢復寧靜,李楓攙著青衫去里間歇息。江暄的親娘,對外說是病死,可看這情況,因“病”而死,不一定是真。
諸事繁雜,家國面前皆是小事,青衫長嘆一聲,她身體實在不適,跋涉一天已是疲憊至極,思緒剛起便蹙著眉頭沉沉睡去。
江暄隨著甘羊等奴仆往外走,一路伴著敦敦關(guān)切,江暄時時與之應聲,一派母慈子孝。待送江府主母回了主院,道過后才回自己住處。
房門關(guān)閉江暄才徹底放松,嗤笑一聲,泄憤似的扯掉身上衣物。他爹現(xiàn)在是兩省指揮司,為一方大員,在臨城同輩中無人可越過他,論才學氣貌誰見了不夸一句才貌雙全。
可只有他心里明白,外面的風光掩不了內(nèi)里骯臟。這江府,面上和氣,內(nèi)里破爛不堪,多待一刻都令人作嘔。
他爹不喜甘夫人,卻硬要立她為江府之母,可憐他親娘就這樣死于后宅陰私。因著甘夫人和青姨的往日之情,這殺母之仇他都不知如何報。
他娘怎么“病”死的,他爹知道,可為了府內(nèi)太平,親爹把府里知情人都滅口。等他回來,事已成定局,這府里再也沒有他娘的蹤跡,謹小慎微的女人活著或者死了,并無甚干系。
深呼幾口按捺住不平的憤氣,青姨來了,雖說臨城只是中轉(zhuǎn),可他想跟著一起離開。若只他一人,他爹定不會讓他跟去,可若……江暄一邊想著,計上心頭,拿起磨石在磨盤研磨。
他對武哥了解的比本人還要多,對于把人引出來,江暄有百分百把握,剩下的就看武哥有沒有那個本事跑出來。一封信,從江府連夜送出。
幸好在用人上江懷飛并不限制他,兒子大了,該有自己的交際圈,且江暄聰慧懂事,課業(yè)上未讓人多操心。
次日一早,早飯都未用青衫便帶著李楓,李天江出了江府。
因著馬上就要見到沈謙,青衫心里焦灼如焚,漫無目的的進了兩個商鋪,欲買些什么,心里念著沈謙,眼前的商品也是走馬觀花看一遍,又移步至街上。
“到了,前方就是?!崩钐旖p聲道。
青衫猛地看過去,映入眼前的是一處三層木樓,招牌上寫著“樵山酒樓”。
三人步入大堂,跑堂小二上前招呼:“三位里面請?!?/p>
李天江對小二拱手:“在下姓李,尋沈樓主?!?/p>
“原來是李公子,我家主人已恭候多時,三位請?!毙《缫松狭硕?。
敲開房門,開門的是歡女,少女和年初比長高了不少,一身墨綠衣裙落落大方。
見到三人甜甜開口:“青姨,李叔,你們終于來了?!币贿厒?cè)身讓三人進來。
沈山懷中抱著一個七八個月大的嬰孩,他握著孩子的手和青衫打招呼,嬰孩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著遠道而來的三人。
看到沈謙,青衫眼中的淚霎時外涌,忙抬手緊緊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,她怕嚇著孩子忙回頭遮掩,李楓見她失態(tài),上前兩步擋在她身前。
待心情平復,擦去臉上淚水,深吸一口氣從李楓背后走出來。她來時路上就期待著見到沈謙,自我感覺心理建設(shè)已經(jīng)做好了,沒想到剛一見面就禁不住。
她細細的看著眼前粉白面團似的孩童,又忍不住落下淚來,抽噎著把孩子接過來,這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,怎能不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