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云宗主峰,凌霄殿內(nèi),死一般的寂靜。
殿中央懸浮著一枚流光溢彩的觀天鏡,鏡面之上,不再是往日里仙氣繚繞的山川靈脈,而是一片片凡人肉眼無法看見的,淡綠色的氣流。
這氣流如初春的薄霧,自十七州的每一個角落,每一個茅草屋,每一個礦洞,甚至每一個骯臟的墻角升騰而起,匯聚成一股微弱卻無邊無際的浩瀚大潮。
這股潮汐,正以一種恒定的頻率,與天地間所有生靈的呼吸同起同落。
“這是什么?”宗主玄一道人眉頭緊鎖,他活了五百年,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景象。
這股氣息不含半點靈力,卻又充滿了難以言喻的“生機”,一種最原始,最卑微,卻又最頑固的生機。
“是妖氛!是魔染!”執(zhí)法長老青玄子厲聲喝道,他的眼神如鷹隼般銳利,“宗主,十年前,林閑那叛徒便曾提出過‘萬物有靈,眾生皆可成道’的歪理邪說,妄圖動搖我宗門萬載根基!如今這遍布天下的‘活氣’,與他當(dāng)年的論調(diào)何其相似!這定是他的陰魂不散,在攪動風(fēng)云!”
青玄子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,帶著徹骨的寒意。
十年前,正是他親手將林閑打入無間煉獄,并對外宣稱其走火入魔,暴斃而亡。
他絕不允許任何人,任何事,挑戰(zhàn)他親手建立的秩序。
玄一道人沒有立刻回應(yīng),他的手指在觀天鏡冰冷的邊緣輕輕劃過,感受著那股通過鏡面?zhèn)鬟f而來的,微弱的震動。
那是億萬生靈的呼吸之聲,是天地間最宏大,也最容易被忽略的樂章。
他沉聲道:“這股氣息,似乎……并無害處。恰恰相反,我宗丹藥房報,近幾日各地收購的藥材,藥性竟普遍提升了半分。凡俗城鎮(zhèn)的瘟疫,也有所緩解?!?/p>
“婦人之仁!”青玄子冷哼一聲,“非我族類,其心必異!非我道者,皆為邪魔!此等不受我等掌控的力量,便是懸在所有修士頭頂?shù)睦麆?!今日它能滋養(yǎng)藥材,明日就能吞噬我等靈力!必須在其成勢之前,找到源頭,徹底抹除!”
他的話音剛落,觀天鏡上的綠色氣流猛然一震,仿佛受到了某種感應(yīng),匯聚的速度陡然加快,其中一股最為濃郁的氣流,竟隱隱指向了南方。
青玄子眼中殺機一閃:“源頭,在南嶺!”
與此同時,后山小道上。
蘇清雪依舊在掃地,她的動作不疾不徐,仿佛外界的一切紛亂都與她無關(guān)。
那幾個平日里最愛嘲諷她的外門弟子,今天卻離她遠(yuǎn)遠(yuǎn)的,眼神里充滿了驚懼與懷疑。
宗門內(nèi)關(guān)于“妖氛”的傳言已經(jīng)炸開了鍋,而蘇清雪這個每日重復(fù)著詭異步伐的“瘋子”,自然成了最大的嫌疑對象。
終于,一個膽大的弟子忍不住上前,色厲內(nèi)荏地喝問:“老瘋子!宗門內(nèi)的異象,是不是你搞的鬼?你和十年前的那個廢物林閑,到底是什么關(guān)系?”
蘇清雪緩緩?fù)O聮咧?,抬起頭。
她的臉龐在晨曦下顯得有些蒼白,但那雙眼睛,卻亮得驚人。
那是一種看透了生死,洞悉了棋局的平靜。
她沒有回答,只是將目光投向了那名弟子的腰間。
那里掛著一個藥囊,里面裝著幾株剛剛從藥圃采摘的“凝神草”。
“你昨夜,是否比往常多睡了半個時辰?”她輕聲問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