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股氣息,陰冷、粘稠,宛如無數(shù)怨魂的呢喃,順著棺材的縫隙鉆入,直刺骨髓。
萬柳城外的亂葬崗,死寂是唯一的主調(diào)。
阿狗蜷縮在一具早已腐朽的薄棺中,將自己縮成一團,連呼吸都仿佛要凝固在胸腔里。
他不敢動,甚至不敢眨眼,生怕驚擾了棺外那索命的“東西”。
沙……沙沙……
沉重而拖沓的腳步聲由遠及近,每一次落地,都像踩在他的心尖上。
那是魔窟的余黨,一群從地獄里爬出來的瘋子,他們正在搜山,尋找一切活物的氣息,將之虐殺、吞噬。
冷,刺骨的冷,幾乎要將他的血液凍僵。
阿狗的意識開始模糊他不是被魔人找到,而是要先一步被這嚴寒奪去性命。
絕望中,他死死咬住舌尖,用劇痛換來一絲清明,心中一遍遍默念著不知從哪聽來的瘋話:“我不是人,我是一塊石頭……我不是人,我是一陣風……”
他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,模仿著真正的死物,連心跳都刻意壓制得微不可聞。
就在他神智即將徹底沉入黑暗的剎那,胸口處,那枚他從死人堆里刨出來的、干癟得像石頭一樣的果實,忽然傳來一絲微不可察的熱意。
“叮?!?/p>
一聲輕響,微弱得仿佛幻覺,卻清晰地在他混亂的識海中炸開。
緊接著,一股暖流自丹田毫無征兆地升起,如初春解凍的溪水,沿著他早已凍斃的經(jīng)脈緩緩流淌。
那股暖流所過之處,僵硬的肌肉恢復了知覺,瀕臨破碎的內(nèi)腑得到了滋養(yǎng)。
他活下來了。
而且,在這生死一線間,他似乎……簽到了什么東西。
腳步聲在棺材外停頓了片刻,似乎在疑惑此地為何死氣如此純粹,最終興味索然地離去。
直到天光大亮,阿狗才敢顫抖著推開棺蓋,貪婪地呼吸著冰冷而新鮮的空氣。
三日后,萬柳城南的乞丐窩。
阿狗拖著一條在逃跑時摔瘸的腿,回到了這個由破布和爛泥搭成的“家”。
窩棚里,幾個比他更小的孩子正有樣學樣地蜷在墻角,屏住呼吸,小臉憋得通紅,赫然是在模仿他口中那“裝死喘氣”的保命法門。
一個年長的流浪漢看不下去,啐了一口唾沫,笑罵道:“學個什么鬼樣子!裝死還能躲過魔窟的畜生不成?”
話音未落,天空猛地一暗。
一滴、兩滴……腥臭的血雨毫無預兆地從天而降。
一道巨大而猙獰的黑影——魔窟的殘羽斥候,如一道黑色閃電般從低空掠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