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日,天光乍破。
九州大地上,所有在心中默念過《茍道真經(jīng)》的凡人,無論是在陰冷的地牢里忍受鞭笞,或是在不見天日的礦洞深處喘息,亦或是在荒僻村落里茍延殘喘,都在同一瞬間,感到心口處升起一團溫熱。
那熱流不似真氣,不灼經(jīng)脈,卻像一捧故鄉(xiāng)的溫土,溫柔而堅定地撫平了他們所有的恐懼與不安。
下一刻,一種無法抗拒的意志降臨。
牢獄里的囚犯松開了緊握的拳頭,礦洞里的苦力放下了沉重的鎬頭,荒村里的老叟停止了無望的眺望。
他們不約而同,緩緩躺倒在地,脊背緊貼著身下或骯臟、或堅硬、或冰冷的土地。
“我喘,我在。”
一句簡單到近乎卑微的默念,自千萬人的心底響起。
剎那間,奇跡發(fā)生。
千萬個體的呼吸,竟在冥冥之中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,匯成一道宏大到無法想象的韻律。
這韻律沉穩(wěn)如山,悠長如河,與深藏于九州地底、被修士們稱為“地脈金絲”的古老脈動,達成了完美的共振。
轟——隆——
一聲發(fā)自大地心臟的悶響,傳遍九州四海。
九大地脈節(jié)點,那被歷代仙門視為九州根基、輕易動彈不得的龍脈之樞,竟在同一時刻劇烈震顫。
然而,那并非崩裂的預兆,更非毀滅的嘶吼。
那是抬升。
一種緩慢卻不容置疑的抬升。
仿佛有億萬雙無形的手,正從地底深處伸出,托舉著整片大陸的基石。
又仿佛,那平臥于大地之上的千萬凡人,他們孱弱的脊梁在這一刻化作了世間最堅固的杠桿,正一寸,一寸地,將這片他們生于斯、死于斯的土地,決絕地、驕傲地,托向蒼天!
萬柳城廢墟中央,老礦工張五平躺著,滿是老繭的掌心,還死死攥著那半塊早已冷硬如石的饃片。
他的眼前,恍惚間又看到了那個叫林閑的年輕人。
許多年前,那孩子也是這樣,在所有人的嘲笑聲中,蹲在墻角,一口一口,無比認真地啃著一塊最粗劣的干饃。
那時候,張五覺得那是屈辱,是螻蟻在命運腳下的掙扎。
可現(xiàn)在,當他的脊背與震動的大地相連,當他的呼吸與千萬同類的呼吸共鳴,他忽然懂了。
那不是屈辱,是扎根。
是將自己的一切,都深深扎進這片土地,無論它多么貧瘠,無論頭頂?shù)娘L雪多么凜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