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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(xiàn)代生活的古代生活方式（第1頁）

梁平甩著膀子將麻包扛上肩頭，汗珠子順著脊梁骨往下淌，粗布衣襟被海風掀起又落下。這股累到極致的暢快讓他忍不住咧嘴笑，可工頭踩著碎石匆匆跑來時，他后頸突然泛起涼意——工頭身后跟著四個垂著流蘇的黑綢轎子，轎簾上金線繡的云紋，和老人口中墨漬一樣扎眼。

“那位小哥可是救了周老先生？”為首的姑娘掀開轎簾，月白色裙擺掃過滿地煤渣。她鬢邊珍珠步搖晃出細碎光影，眼尾丹蔻與梁平掌心的馬齒莧汁液竟有些相似。梁平攥著麻繩的手不自覺收緊，脖頸間龜甲突然發(fā)燙——這姑娘腰間懸著的青銅藥鈴，紋路與龜甲上的符文如出一轍。

十萬銀票拍在梁平沾滿煤灰的掌心時，他以為自己看錯了零?！盃敔斦f您有起死回生之術?！惫媚镏讣鈩澾^銀票邊緣，腕間沉香串珠散出淡淡藥香，“周家世代為御醫(yī)，如今國府要組建中央醫(yī)館，想請先生。。?！痹捯粑绰洌浩胶笸税氩?，后腰撞上貨箱。

記憶突然翻涌。阿媚消散前也是這樣，將秘寶塞進他掌心，說那是能改寫命運的鑰匙。此刻銀票上“匯通天下”的朱印刺得他眼眶發(fā)酸，他想起餛飩攤老板添湯時粗糙的手掌，想起碼頭兄弟分給他的半塊腌蘿卜。“我只會挑馬齒莧。”梁平將銀票推回去，粗糲的指節(jié)擦過姑娘袖口的蘇繡，“你們找錯人了?！?/p>

暮色漫過碼頭時，梁平重新扛起麻包。身后傳來姑娘急切的呼喚，混著海風里咸腥的汗味，倒比留聲機里的唱腔更真切。龜甲貼著心口起伏，他忽然明白，那些刻進骨頭的符文，或許從來不是為了懸壺濟世的虛名——而是讓他在這煙火人間，守住比百萬銀票更珍貴的東西。

梁平轉身欲走時，身后傳來清脆的銅鈴聲?！扒衣?！”周念棠提著月白裙裾追了上來，鬢邊珍珠步搖在風中輕顫，倒比她懷中那只金絲楠木藥箱更晃人眼。這位周家千金笑得眉眼彎彎，竟將銀票疊成紙船模樣，輕輕擱在梁平汗?jié)竦氖直成稀?/p>

“先生既不愿做顧問，這錢便當是買您手里的馬齒莧方子?！蹦钐闹讣恻c過他掌心的草藥殘渣，腕間沉香珠串散出若有似無的苦香，“祖父說您施針時的手法，倒像是得了《子午流注》真?zhèn)?。”她望著梁平扛麻包時繃緊的脊背，忽覺眼前人明明生得劍眉星目、面如冠玉，偏要裹著身洗褪色的粗布衫，在碼頭與汗流浹背的苦力們混作一處。

工頭湊過來想勸梁平收下厚禮，卻被念棠抬手止住。她倚著雕花轎桿，看梁平咬著牙將兩袋糙米甩上肩頭，青筋在脖頸處若隱若現(xiàn)，竟比家中那幅《力士圖》更鮮活幾分?！霸瓉碚嬗辛Π紊劫鈿馍w世的人物?！蹦钐泥哉Z，從袖中掏出塊繡著并蒂蓮的帕子，趁梁平不備時，輕輕搭在他汗?jié)竦念~角。

暮色將梁平的影子拉得老長，與碼頭上林立的桅桿交織成網(wǎng)。念棠望著他遠去的背影，突然想起祖父蘇醒時說的話：“那少年運功推拿時，掌心竟泛著龜甲般的紋路。。?！彼﹃幭渖系那嚆~藥鈴，嘴角笑意愈發(fā)深了——這有趣的江湖客，倒比家中珍藏的千年野山參更教人挪不開眼。

念棠望著梁平漸行漸遠的背影，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藥箱上的青銅藥鈴，忽的眸光一亮。她快步追出兩步，踩著三寸金蓮的繡鞋在青石板上發(fā)出細碎聲響：“梁公子留步！”

待梁平回頭，便見她一手扶著轎桿，面上浮起恰到好處的愁容：“實不相瞞，家中老仆舊疾復發(fā)，纏綿病榻多日。城中名醫(yī)皆束手無策，祖父聽聞公子手段，再三叮囑務必相求?！闭f著睫毛輕顫，從袖中取出枚刻著“周府”篆印的青銅令牌，“若公子肯施以援手，周家必以重禮相謝?！?/p>

梁平攥著麻繩的手頓了頓，喉結滾動。記憶里阿公臨終前咳血的模樣突然閃過，那是他窮盡山野草藥也沒能留住的生命。念棠見他神色松動，又往前半步，月白裙擺掃過滿地煤渣：“祖父說，公子施針時暗含陰陽調(diào)和之理，或許。。?！蔽惨粑绰?，她已掏出塊繡著并蒂蓮的帕子按住眼角，“算我替老仆求求您。”

工頭在旁聽得直搓手，連連勸道：“梁兄弟，這可是周家！”梁平望著念棠腕間沉香珠串隨動作輕晃，想起餛飩攤老板添湯時的笑容。龜甲在頸間微微發(fā)燙，他最終嘆了口氣：“只看這一次?！?/p>

念棠唇角飛快閃過抹得逞的笑意，轉瞬又化作感激涕零的模樣。她側身請梁平上轎，金絲楠木藥箱與梁平肩頭的麻繩擦出輕響。暮色里，四頂黑綢轎子抬著個扛麻包的年輕漢子往周家大宅而去，轎簾縫隙間，念棠望著梁平挺直的脊背，指尖摩挲著袖中那張十萬銀票——這場以藥為名的邀約，才剛剛開始。

梁平跨進雕花轎子時，木格窗欞漏進的夕照正映著車水馬龍的街道。鐵皮汽車鳴著喇叭從轎旁掠過，揚起的塵土撲在黑綢轎簾上，與轎內(nèi)沉水香的氣息混作古怪的味道。他望著車窗外穿西裝戴禮帽的行人，又低頭看自己沾滿煤灰的粗布鞋，喉頭不由得發(fā)緊——這周家行事做派，當真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。

"周家素來信奉古法。"念棠仿佛看穿他的疑惑，指尖輕撫過金絲楠木藥箱，"從代步到治病，皆循祖宗規(guī)矩。"她話音未落，轎外突然傳來馬蹄踏碎積水的聲響，八抬大轎竟靈巧避開迎面而來的福特轎車，轎中青玉香爐里的香灰都未晃出分毫。梁平的手不自覺按住頸間龜甲，符文在衣料下微微發(fā)燙，與轎身隨著步伐起伏的韻律莫名契合。

轎子轉入青石板巷時，梁平隔著轎簾望見朱漆大門上的鎏金匾額。"懸壺堂"三個篆字蒼勁古樸，可門旁停著的三輛锃亮汽車又與這古意格格不入。抬轎的壯漢們步伐整齊劃一，落腳處卻隱約浮現(xiàn)出八卦方位的虛影，梁平瞳孔驟縮——這哪里是什么普通抬轎，分明是暗含奇門遁甲的步法。

"到了。"念棠的聲音裹著藥香拂過耳畔。梁平跨出轎子的瞬間，正對上門廊下懸掛的銅鈴。那些鐫刻著云雷紋的銅鈴無風自動，發(fā)出的清響竟與他心跳同頻。他望著念棠搖曳生姿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門后，突然明白這場"求醫(yī)"恐怕遠比十萬銀票更復雜，而自己，早已踏入了一個布滿機關的棋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