濕熱的海風裹挾著賭場霓虹的光暈,梁平縮在媽祖廟斑駁的墻根下,粗布單衣被汗水浸得發(fā)餿。懷中龜甲殘片傳來微燙,映出水天需卦初爻"需于郊,利用恒,無咎"的爻辭——可這澳門街巷哪是什么郊野,分明是被西方勢力與通緝令織成的羅網(wǎng)。
青蘅蹲在葡式建筑的陰影里,指尖捏著半碗發(fā)酸的魚粥。不遠處的露天酒吧,金發(fā)碧眼的洋商舉著威士忌談笑,他們袖口露出的遠洋集團袖扣與胸前的十字架,在煤油燈下泛著冷光。"梁郎,"她把最后半塊硬飯團塞進丈夫掌心,喉間發(fā)緊,"二爻說需于沙,小有言,終吉,我們。。。再撐撐。。。"話音被賭場里傳來的輪盤轉(zhuǎn)動聲碾碎。
阿繡與白芷蓬頭垢面地守在當鋪門口,裝作撿拾廢紙的乞兒。鐵臂熊佝僂著背,破草帽壓得極低,靠在賭場雕花鐵門旁裝睡。幽冥引女子隱在褪色的招財貓海報后,她的黑霧被溽熱空氣蒸得稀薄,只能勉強維持眾人的偽裝。"需于泥,致寇至。"梁平盯著荷官腰間晃動的六芒星銀鏈,壓低聲音,"這些洋人的眼線就像泥潭,陷得越深,越難脫身。"
入夜,眾人蜷在廢棄的粵劇戲棚里。卦仙翁的弟子抖著手展開受潮的《青囊書》:"師傅說過,需卦九三需于泥是至暗時刻。"他望著棚頂漏下的月光,"可。。??珊竺孢€有敬慎不敗。。。"話音未落,巷口突然傳來皮鞋踏在石板路上的聲響——戴著警徽的葡籍巡捕正舉著煤油燈,朝戲棚方向照來。
青蘅迅速將平安符碎片塞進梁平衣領(lǐng),又抓了把煤灰抹在他臉上:"別出聲!"梁平攥緊討飯用的破碗,聽著腳步聲由遠及近。濕熱的空氣里彌漫著咸魚與廉價香水的味道,恍惚間,水天需卦四爻"需于血,出自穴"的爻辭在腦海中炸開。他知道,這看似平靜的蟄伏之下,一場裹挾著西方咒術(shù)與官府緝捕的血劫,正在暗處悄然醞釀。
葡京賭場的水晶吊燈將整條街照得恍如白晝,梁平卻在暗處看著醉漢撞翻賣花女童。那些跌碎的雞蛋花沾著污水,恰似這繁華表象下潰爛的傷口。青蘅攥著半碗餿粥的手微微發(fā)抖,不遠處的當鋪門口,賭徒正用祖?zhèn)鞯挠衽鍝Q最后一枚籌碼,掌柜臉上的西洋懷表鏈閃著冷光——那鏈子末端,竟墜著縮小版的逆五芒星。
"看!是澳門丐幫的金棍長老。"阿繡壓低聲音,指著街角錦袍華服的老者。那人翡翠扳指摩挲著鎏金煙桿,身后跟著扛著鴉片箱的小廝,綢緞衣擺掃過蜷縮在巷尾的老嫗。梁平望著老者腰間的"八方通達"玉牌,突然想起《周易》"負且乘,致寇至"的爻辭——這光鮮皮囊下,裹著的分明是啃食底層的惡鬼。
夜市霓虹映照著醉生夢死的人群,卻照不亮后巷的慘狀。斷指的賭徒在污水里摸索散落的骰子,懷孕的婦人抱著啼哭的嬰兒跪求施舍,而賭場保鏢正用皮靴踢開擋路的乞兒。鐵臂熊攥緊拳頭,指節(jié)因用力而發(fā)白:"這些人把命押在輪盤上,輸?shù)眠B骨頭都不剩!"他的怒吼驚飛了檐下的蝙蝠,黑影掠過賭場"日進斗金"的鎏金匾額。
幽冥引女子的黑霧掠過當鋪櫥窗,映出典當行賬本上密密麻麻的西洋數(shù)字。當梁平湊近細看時,瞳孔猛地收縮——那些看似流水賬的記錄,竟暗藏《所羅門之鑰》的獻祭陣法。"原來遠洋集團用賭場做幌子,"他的聲音混著遠處傳來的賭咒聲,"把澳門變成了召喚邪神的祭壇。"
青蘅突然抓住他的衣袖,遠處傳來皮鞭破空聲。幾個葡警正押著渾身是血的華人苦力走向碼頭,苦力腳踝的鐵鏈上,刻著與傳教士咒文相同的符號。"需于血,出自穴。。。"梁平喃喃念著水天需卦的爻辭,望著賭場頂樓旋轉(zhuǎn)的十字架彩燈。在這紙醉金迷的深淵里,每一盞霓虹燈都在吞噬靈魂,每一次骰子的滾動,都在為西方咒術(shù)的覺醒積攢祭品。
濠江的咸腥氣裹著賭場的喧囂撲面而來,梁平蹲在賭場外的排水溝旁,指尖蘸著污水在青石板上推演卦象。水天需卦的爻辭在潮濕的霧氣中若隱若現(xiàn),五爻"需于酒食,貞吉"的字樣被海風抹得支離破碎。遠處傳來賭徒癲狂的笑罵與絕望的哭嚎,交織成這座城市扭曲的脈搏。
"梁郎,阿繡發(fā)高熱說胡話,再弄不到藥。。。"青蘅攥著磨破的袖口,眼窩深陷,"當鋪不肯收我們的東西,說都是反賊贓物。"她懷里緊抱著用破布裹著的平安符殘片,那是他們最后的念想。梁平望著妻子蠟黃的臉色,突然想起《周易》中"窮則變,變則通"的箴言,目光掃過賭場門口閃爍的霓虹招牌。
幽冥引女子的黑霧突然劇烈翻涌:"西方術(shù)士正在地下三層布血祭陣,三日后月全食。。。"她的聲音帶著顫抖,"遠洋集團準備用三百個賭徒的命,完成最后的召喚儀式。"鐵臂熊一拳砸在墻上,震落半塊斑駁的墻皮:"和他們拼了!"
梁平卻緩緩起身,拍掉褲腿的泥污。龜甲殘片在他懷中發(fā)燙,推演的卦象終于清晰——上六爻"入于穴,有不速之客三人來,敬之終吉"。他望向燈火通明的賭場,嘴角泛起冷笑:"既然躲不過,便入局。遠洋集團不是想讓人沉淪于賭?那我便以卦象為賭具,讓他們看看,什么才是真正的無常。"
深夜,梁平換上偷來的西裝,領(lǐng)口歪斜地走進賭場。輪盤轉(zhuǎn)動的嗡鳴、骰子撞擊的脆響、荷官機械的報牌聲,在他耳中化作《周易》六十四卦的韻律。當他將唯一的銅板押在"乾卦三爻"對應(yīng)的數(shù)字時,賭桌周圍的人爆發(fā)出哄笑。但隨著輪盤停止,小球精準落入卦象推演的方位,整個賭場陷入死寂。
梁平望著目瞪口呆的荷官,從懷中掏出龜甲殘片,在籌碼堆上擺出水天需卦的終局:"需,有孚,光亨,貞吉。利涉大川。"他的目光掃過賭場暗處閃爍的西方咒文,聲音低沉卻字字千鈞,"你們用賭局吞噬人心,我便用卦象斬斷這墮落的輪回。三日后月全食,不是你們的祭典,而是你們的喪鐘。"
賭場穹頂?shù)乃У鯚敉蝗粍×覔u晃,梁平的卦象在籌碼間泛起金光。而在地下三層,西方術(shù)士驚恐地發(fā)現(xiàn),他們精心布置的血祭陣,正被一股神秘力量悄然改寫。。。。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