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遙遠且繁華的前秦都城,苻堅的朝堂之上正陷入一場如暴風雨般無休止且激烈的內(nèi)斗。那金碧輝煌的宮殿,本應(yīng)是商議國事、展現(xiàn)威嚴之地,此刻卻淪為各方勢力爭權(quán)奪利的戰(zhàn)場。大臣們分成幾派,各自心懷鬼胎,為了那至高無上的權(quán)力,整日里明爭暗斗,唇槍舌劍從未停歇。
每一次朝會,都如同置身于真正的戰(zhàn)場,爭吵聲、呵斥聲此起彼伏,交織成一曲混亂的樂章。大臣們面紅耳赤,有的怒目圓睜,用手指著對方的鼻子,言辭激烈地指責;有的則嘴角掛著冷笑,陰陽怪氣地譏諷。苻堅高坐龍椅之上,眉頭緊緊鎖成一個“川”字,眼神中滿是無奈與疲憊。他看著這些臣子們?yōu)榱艘患核嚼活櫞笄氐慕缴琊?,心中滿是憤懣卻又無計可施,被這些無休止的紛爭纏得焦頭爛額,根本無暇顧及千里之外那局勢復(fù)雜的草原各部。
而此時的草原,恰似一片失去了舵手的洶涌海域,徹底陷入了混亂無序的狀態(tài)。各方部落瞅準前秦無力管控的時機,紛紛涌起爭霸之心,內(nèi)部爭斗此起彼伏,戰(zhàn)火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熊熊燃燒。曾經(jīng)強盛一時的代國,也在這股混亂的浪潮中轟然崩塌,如同被狂風席卷的沙堡,瞬間化為烏有。國破家亡的沉重災(zāi)難,無情地降臨在了年僅六歲的拓跋珪與母親賀氏的頭上。
拓跋珪小臉稚嫩,眼眸中卻透著超越年齡的聰慧與堅毅。本應(yīng)是在父母呵護下無憂無慮玩耍的年紀,卻不得不直面這殘酷的命運。代國覆滅后,他們母子先是投奔高車部落,滿心期望能尋得一絲庇護,暫避風雨。
高車部落的大帳外,寒風如刀割般刮過,賀氏緊緊拉著拓跋珪,眼中滿是哀求,對著高車首領(lǐng)說道:“首領(lǐng),我拓跋氏遭此大難,如今走投無路,懇請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,收留我們母子,日后定當涌泉相報?!备哕囀最I(lǐng)卻冷哼一聲,目光冷漠如冰,絲毫不為所動:“如今這亂世,各方自顧不暇,我自身都難保,哪有余力管你們?!闭f罷,一揮手,身后的部眾如惡狼撲食一般,一擁而上,瞬間搶走了他們本就為數(shù)不多的馬匹和財物。
望著被劫掠一空的行囊,賀氏緊緊抱住拓跋珪,身體微微顫抖。她的眼神中雖滿是悲憤與絕望,但仍透著一股堅韌不拔的力量。“孩子,別怕,有娘在。”她輕聲安慰著拓跋珪,聲音雖輕,卻仿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。隨后,她咬著牙,抱著年幼的兒子徒步南奔。
崎嶇的山道上,荊棘肆意拉扯著他們的衣衫,仿佛要將他們的苦難之路阻攔。尖銳的石塊硌得賀氏雙腳鮮血淋漓,每邁出一步,都仿佛有千鈞重,鉆心的疼痛從腳底傳來,但她卻從未有過一絲退縮之意。行至半途,那輛破舊不堪的馬車在劇烈的顛簸下,車軸“咔嚓”一聲斷裂,車身轟然傾斜,眼看就要徹底傾覆。賀氏望著搖搖欲墜的馬車,雙膝一軟,不由自主地跪于荒野,仰頭向天,聲淚俱下地祈禱:“國家傾覆,神靈若存,當佑我母子!”那悲戚的聲音在空曠的山間回蕩,似是對命運發(fā)出的最后抗爭,透著無盡的凄涼與無助?;蛟S是這份赤誠真情感動了上蒼,斷裂的車軸竟在賀氏顫抖卻又堅定的扶持下,勉強支撐著。賀氏不敢有絲毫耽擱,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,帶著拓跋珪及一眾隨從,最終在七介山(今山西朔州)南麓的密林深處覓得一處隱蔽之地,躲過了一劫,暫時尋得喘息之機。
前秦天王苻堅在平定代國后,將代國故地一分為二:黃河以東交由獨孤部劉庫仁管轄,黃河以西則歸鐵弗部劉衛(wèi)辰統(tǒng)領(lǐng)。走投無路的拓跋珪母子,作為戰(zhàn)敗者,被無奈安置在劉庫仁帳下,名義上是“質(zhì)子”,實則淪為了任人魚肉的流亡者。
起初,劉庫仁念及舊情,對拓跋珪還算禮遇有加,拓跋珪也得以在這短暫的安穩(wěn)中,默默積蓄力量。年僅幾歲的他,每日跟著部落里的勇士學習騎射技藝。清晨的草原上,陽光灑在嫩綠的草地上,泛起一層金色的光芒。拓跋珪小小的身影手持弓箭,眼神專注而堅定,宛如一棵堅韌的小草,在困境中努力生長。身旁的勇士笑著指導(dǎo):“少主,拉弓要這樣,穩(wěn)住身形,氣沉丹田?!蓖匕汐曇姥远校∧樢驗橛昧Χ鴿q得通紅,“嗖”的一聲,箭離弦而去,正中靶心,周圍的勇士們紛紛叫好。閑暇時,他便鉆進營帳,研讀兵書謀略,雖識字不多,但常常為書中精妙之處拍案叫絕。他用稚嫩的小手在沙盤上比劃著,想象著如何排兵布陣,心中復(fù)國的火苗悄然生長,越燃越旺。
然而,隨著劉庫仁之子劉顯逐漸掌握代國實權(quán),拓跋珪母子的生存環(huán)境愈發(fā)惡劣,最終被逐出劉庫仁統(tǒng)治的代國境內(nèi)。
賀氏迫不得已,只能帶著拓跋珪來到劉衛(wèi)辰統(tǒng)治的草原。
劉衛(wèi)辰內(nèi)心深處一直對拓跋珪忌憚不已,深知其作為代國正統(tǒng)血脈所蘊含的強大號召力,視其為眼中釘、肉中刺,必欲除之而后快。
這年冬天,寒風凜冽,如同一頭咆哮的猛獸肆虐大地。劉衛(wèi)辰的暗殺陰謀悄然拉開帷幕,如同一條隱匿在黑暗中的毒蛇,正悄悄吐著信子,伺機給予致命一擊。他假意邀請拓跋珪參加狩獵,美其名曰聯(lián)絡(luò)感情,實則在狩獵途中的山谷密林中布下重重埋伏,只等拓跋珪踏入這死亡陷阱。
幸而,賀氏多年來在部落中巧妙周旋,憑借聰慧與果敢,與各方勢力眷屬交好,眼線遍布。她從劉衛(wèi)辰的親信處得知了這一消息。
夜幕籠罩,如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,將整個世界都籠罩在恐懼之中。危機四伏的氛圍如潮水般蔓延,賀氏卻臨危不亂,神色自若。她深知時間緊迫,每一秒都關(guān)乎兒子的生死,連夜召見心腹張袞、李栗等人商議對策。燭火搖曳,昏黃的光線在眾人臉上跳動,映照著他們凝重的面龐。賀氏目光堅定,猶如寒夜中的北極星,當機立斷決定采用調(diào)虎離山之計:一面讓拓跋珪換上破舊衣衫,喬裝成普通牧民,在幾名忠誠衛(wèi)士的護送下,連夜馬不停蹄地逃往賀蘭部——那是她最后的希望寄托;一面在次日清晨,精心策劃一場好戲。
她故意驚馬,讓受驚的坐騎發(fā)狂般沖入劉衛(wèi)辰的營帳,營帳內(nèi)頓時一片混亂。士兵們驚慌失措,四處逃竄,喊叫聲、咒罵聲此起彼伏。賀氏披頭散發(fā),面容憔悴卻又透著決絕,不顧一切地跪在劉衛(wèi)辰帳前,聲淚俱下地哭喊道:“我母子相依為命,今被賊人所掠,已無活路,不如讓我死在你面前!”那凄厲的哭聲、悲慟的模樣,任誰見了都不禁動容。劉衛(wèi)辰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暈頭轉(zhuǎn)向,不知所措,一時竟呆立當場。追擊行動因此延誤了寶貴的兩個時辰。
當劉衛(wèi)辰回過神來,發(fā)現(xiàn)中計后,惱羞成怒,暴跳如雷,像一頭發(fā)瘋的公牛般咆哮著:“我定要你們母子付出代價!”當即要處死賀氏以泄憤。
賀氏在這生死關(guān)頭,急中生智,轉(zhuǎn)身躲入匈奴鐵弗部落的神車(供奉祖先的圣物)中。劉衛(wèi)辰雖滿心憤恨,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,但也忌憚神車的神圣性以及觸犯眾怒的后果,心中的怒火如被潑了一盆冷水,只能無奈地放棄殺戮。這場驚心動魄的逃亡,淋漓盡致地展現(xiàn)了賀氏作為政治家的果敢與智慧。事后,她輕撫著拓跋珪的頭,目光堅定地說道:“為母者不憚生死,唯懼斷汝復(fù)國之志?!?/p>
拓跋珪一路奔逃,終于抵達賀蘭部。賀蘭部是賀氏的母家,此時由她的兄長賀訥統(tǒng)領(lǐng)。賀訥見到外甥前來,張開雙臂,熱情歡迎,眼中滿是疼惜與期望。然而,這溫情之下,暗流涌動。賀訥之弟賀染干心胸狹隘,嫉妒心作祟,視拓跋珪為眼中釘、肉中刺,私下對部眾說:“珪兒若長,必奪我賀蘭部!”
來年春天,寒意尚未褪去,大地仍帶著一絲蕭索。賀染干竟率軍氣勢洶洶地包圍了拓跋珪的營帳,刀槍林立,寒光閃爍,喊殺聲震得大地顫抖。那場面,仿佛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,要將一切都摧毀殆盡。賀氏聞訊,心急如焚,她毫不猶豫地手持利劍,身姿矯健地闖入那森冷的包圍圈,宛如一位無畏的戰(zhàn)神。她目光如炬,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,怒斥賀染干道:“我母子亡命至此,汝不念親情反欲加害,置我于何地?”那聲聲質(zhì)問,如重錘般砸在賀染干心頭,令他內(nèi)心不禁一陣慌亂。賀染干被姑母這強大的氣勢震懾,臉上一陣白一陣紅,如同被霜打的茄子,悻悻退兵。
但賀染干并未就此罷休,此后的日子里,他如陰魂不散的鬼魅,多次派刺客潛入拓跋珪帳中,妄圖暗中取其性命。好在賀氏早有防備,她精心安排的衛(wèi)士個個身手不凡,如同守護珍寶的金剛,一次次挫敗了刺客的陰謀。
在賀蘭部的幾年時光里,拓跋珪母子依舊過著如履薄冰的生活。賀氏一方面要維系與賀訥的親密關(guān)系,為拓跋珪爭取生存空間;另一方面又要時刻防范賀染干的暗算,猶如在鋼絲上跳舞,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(fù)。即便如此,她也從未忘卻對拓跋珪的培養(yǎng)。她耐心地教導(dǎo)拓跋珪研讀《孫子兵法》和鮮卑律法,逐字逐句講解,讓他在知識的滋養(yǎng)中成長;同時帶著他參與部落事務(wù),言傳身教,培養(yǎng)治國才能。在這艱難困苦中,拓跋珪逐漸成長,史載他“性沉默,有大度,喜怒不形于色”,這種隱忍堅毅的性格,正是在賀蘭部的險惡環(huán)境中千錘百煉而成。
然而,劉衛(wèi)辰對拓跋珪的恨意與忌憚如影隨形,從未消減。這一日,狂風呼嘯,風聲如鬼哭狼嚎,仿佛是死神的前奏。烏云蔽日,厚重的烏云如同猙獰的怪獸,壓得人喘不過氣來,仿佛天地都預(yù)感到一場血腥風暴即將來臨。劉衛(wèi)辰再次出手,精心謀劃刺殺拓跋珪,出動了草原最精銳的黑騎兵。那幾百騎仿若從地獄涌出的黑色死神,渾身散發(fā)著凜冽的殺氣,馬蹄聲如密集的戰(zhàn)鼓轟鳴,震得大地顫抖,轉(zhuǎn)瞬間便將拓跋珪母子圍得水泄不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