龍城宮闈深處,鎏金銅燈的光暈里浮動著香脂氣息,卻掩不住空氣里暗涌的機鋒。
慕容熙攥著符訓(xùn)英的手,指節(jié)看似用力發(fā)白,眼底狠戾卻藏著一絲極淡的審視;燭火搖曳中,他聲音沉得像淬了冰:
“馮跋那叛賊一日不除,朕一日難安。明日以‘商議御魏軍情’為名召他入宮,殿外設(shè)三百刀斧手,他若敢來,便讓他有來無回!”
符訓(xùn)英依偎在他懷中,指甲輕輕劃過他衣襟,聲音甜得發(fā)膩,尾音卻帶著不易察覺的冷:
“陛下英明,只是那馮跋狡猾如狐,萬一他托病不來呢?”
她垂著眼簾,長睫遮住眼底的算計——這話既是“擔(dān)憂”,也是在探慕容熙的后手。
“不來?”慕容熙冷笑一聲,端起玉杯飲盡杯中酒,酒液順著嘴角淌下,沾濕龍袍紋樣的模樣,像極了沉溺酒色的昏君。
可他放下酒杯時,指尖在杯沿輕輕一叩,聲音里藏著不容置疑的決斷:“那就以‘賜宴安撫’為名將他綁來!朕倒要看看,他這只孤狼,能躲到哪里去!”
兩人一唱一和,演著“昏君寵妃”的戲碼,仿佛真的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除掉馮跋上。
可宮墻之外,沒人知道,這對帝后早已看穿馮跋的野心,此刻的“慌亂”與“狠戾”,不過是為了麻痹對手,等著馮跋露出破綻的誘餌。
宮墻之外,城南義莊的密室里,馮跋正用粗糙的手指摩挲著一枚青銅令牌——那是“部曲將印”,是多年前少年時,一位名叫慕容軒的參軍在生死絕境中托付給他的信物。
此刻令牌泛著冷光,映得他眼底滿是決絕,指尖劃過令牌上的紋路,當(dāng)年荒村破廟的畫面,又一次清晰地浮現(xiàn)在眼前。
那是后燕永康二年的寒冬,北魏鐵騎踏破中山城,慕容寶帶著殘部倉皇逃往龍城。
彼時,慕容軒(劉強民)正以慕容氏旁支的身份,任慕容寶麾下參軍,懷里緊緊揣著這枚“部曲將印”——這枚令牌,跟著他從1998年的北京橋洞穿越到大秦,成了扶蘇公子時,他日夜貼身存放;后來魂歸亂世,成了慕容軒,依舊不敢有半分松懈。
多少個深夜,他摩挲著令牌上的銅銹,都在盼著:或許哪天令牌發(fā)燙,就能帶著他回到現(xiàn)代,回到橋洞下,哪怕再苦,也能看看爹娘是否安好。
可亂世的刀子太快,流民的哭聲太慘,他看著餓殍遍地,看著苛政如虎,“回家”的念頭漸漸被“護(hù)百姓”的執(zhí)念壓了下去。
中山城破那天,慕容軒護(hù)著慕容寶突圍,左臂被敵騎彎刀劃開深可見骨的口子,鮮血浸透粗布鎧甲,懷里的令牌硌得胸口生疼。
他攥著令牌想:就算回不去,這枚令牌也不能丟——它是他與現(xiàn)代唯一的聯(lián)系,也是亂世里護(hù)百姓的一點希望。
逃亡隊伍行至遼西荒村,遭遇北魏游騎突襲。慕容寶的衛(wèi)隊瞬間被沖散,慕容軒護(hù)著他躲進(jìn)村頭破廟,自己提刀守在門口。
北魏兵的馬蹄聲越來越近,廟門被踹得咚咚作響,他忽然覺得一陣無力:自己不過是個穿越者,連回家都做不到,又怎么護(hù)得住百姓?
就在這時,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村外傳來。領(lǐng)頭的少年軍官穿著洗得發(fā)白的皮甲,腰間掛著柄銹跡斑斑的環(huán)首刀,身后跟著十幾個年輕士兵,卻個個眼神銳利如狼。“住手!此乃大燕主君逃亡之路,爾等北虜也敢放肆!”少年一聲大喝,提刀沖來,招式生澀卻悍不畏死,竟將北魏游騎殺得節(jié)節(jié)敗退。
待敵兵退去,少年抹了把臉上的血,躬身行禮:“末將馮跋,乃龍城守將麾下隊正,奉命巡查遼西,特來馳援?!?/p>
慕容軒看著眼前的少年——廝殺時不斬俘虜,還囑咐士兵“勿擾百姓”,眼神里沒有嗜殺,只有對故土的守護(hù)。他忽然想起昨夜令牌微微發(fā)燙,夢里閃過“遼西馮氏”的印記;又摸了摸懷里的令牌,心里嘆道:回不去了,不如把這令牌給值得托付的人,也算沒白費它跟著自己一場。
他扶著廟門站穩(wěn),忍著劇痛掏出令牌,銅銹斑駁的令牌在殘陽下泛著冷光:“我乃慕容軒,此印乃‘部曲將印’,持之可聚鄉(xiāng)勇、安百姓。觀你年少有仁心,今日托付于你——他日若能掌權(quán),記得護(hù)好百姓。”
馮跋雙手接過令牌,只覺青銅觸手生溫,仿佛有股力量鉆進(jìn)心里。他鄭重跪地:“末將馮跋立誓!此生必護(hù)百姓,推行仁政!”
那時的慕容軒不會想到,這“隨手一給”,竟讓馮跋借著令牌的威望,迅速聚攏人心——先是以“護(hù)百姓”為名收編鄉(xiāng)勇,后又憑令牌在軍中站穩(wěn)腳跟,短短幾年就從普通隊正,一路升到將軍,甚至成了權(quán)傾朝野的權(quán)臣,連慕容熙都要忌憚三分。
“慕容熙這是急了,想斬草除根。”馮跋將令牌重重拍在案上,密室的燭火被震得搖曳,他眼底滿是輕蔑,“傳令下去,十策應(yīng)急預(yù)案,即刻啟動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