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本如日中天的江家如今早已人口稀少,不復當年盛況。
除去已經(jīng)死了的老太爺,江懷遠的記憶里,就只剩下自己,江叔,和那可能還活著的父母了。
加之改朝換代,原本江家有人情往來的地方官員也都變動頗多,這塊地江家還能不能守得住都難講。
季鯉想到這里,突然有了種江家百年來造的孽都結算到了自己頭上的感覺。
“東家是想到了什么往事?”
金玉魁發(fā)問。
“沒有,只是感慨天道無常,風水輪流罷了?!?/p>
季鯉搖了搖頭,然后不再言語,只是掀起車簾,記下窗外的路。
。。。。。。
馬車拐過最后一道彎,依然停在了進山道的石牌坊前。
劉六六留下來看車,金玉魁和季鯉一起去江府。
一路上靜得異常,與縣城的熱鬧如同隔世。
此刻約莫未時,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,但山間卻是涼爽無比。
很快二人來到了門前,江叔早已候在那里,佝僂的身形挺得筆直,似乎不想給外人留下江家衰敗的印象,好像這樣能支撐著體面一般。
一番簡單寒暄,他領著金玉魁從側(cè)門進了江家的某間側(cè)堂議事。
接下來的商談過程出乎意料地和諧。
金玉魁顯然深諳此行目的,對拿著古本的江叔說的江府喪葬的大章程只做表面建議,不斷點頭附和。
他把重點放在了“儀軌細節(jié)”與“器物供奉”上,語速不疾不徐,陰柔的嗓音在空曠的偏廳里飄蕩:
“停靈七日,忌日整全,合古禮,甚好。。。。。。然則,只有少爺一人守夜哭靈未免單薄了些。”
“據(jù)載,此地遺風尚存‘尸舞’,可代親啼泣,尤擅驅(qū)穢鎮(zhèn)魂。。。。。。若主家允準,敝班恰有一出《鎮(zhèn)煞傀儡記》,或可增些威儀?”
他那只明亮銳利異常的眼睛緊盯著江叔,又若有似無地掃過季鯉,指尖在不經(jīng)意間劃過空氣中一道隱晦的曲線,像在比劃某種古老的儀式方位。
江叔沉默片刻,渾濁的目光閃動一下,最終緩緩點頭:“。。。。。。可,但須過夜前離開,莫擾了老太爺清靜?!?/p>
“而且你們的搭建的臺子不能進江府?!?/p>
“自然?!苯鹩窨旖俏P。
隨即他又道:“此外,棺槨之屬,乃根本之器。不知所用材質(zhì)。。。。。??墒遣勺院笊健疄蹰尽俊?/p>
他頓了頓,聲音壓低一分,“若能得些邊角余料,雕作陪侍鎮(zhèn)魂器物置于靈前,最是契合此間地脈氣息。。。。。?!?/p>
江叔的呼吸似乎凝滯了一瞬,布滿溝壑的臉頰繃緊,沉默的時間比剛才更久。
“府上自有規(guī)制?!奔觉幤届o接口,打斷了這短暫的對峙,“具體用料,管家安排便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