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漸明。
天光如同浸透了冰水的宣紙,由深邃的墨色悄然過渡為一片沉郁遼遠的深藍色。
少了金玉魁做的手腳,棺材里面躺的江老太爺?shù)摹笆w”果然沉寂下去,再沒有動過。
季鯉一夜無事。
門比往常提早打開了一些。
季鯉起身,神色平靜地走向門扉。
他伸出手,指尖觸碰到浸透了黎明寒氣的木質紋理,微涼。
輕輕一推——
尚未蒸騰的晨霧在庭院低回,絲絲縷縷,帶著沁骨的寒意。淡薄的藍光潑灑在他略顯蒼白疲憊的面容上,勾勒出清冷的輪廓。
這是黎明前獨有的寧謐藍調。
季鯉腳步未停,走到祠堂前庭的那一棵枯樹前,挖了個洞,將兩個壇子都安放了進去。
這也是他剛來時,捻土驗濕時的那棵枯樹下。
“如此。。。。。。便算是入土為安了?!?/p>
季鯉的聲音很輕。
“你們也算是父子相聚了?!?/p>
他拍了拍手,拿起小鏟子一捧一捧地將掘出的、略帶寒氣的泥土回填。
濕土落在壇身,發(fā)出沉悶的細響,在寂靜的晨光里格外清晰。
回填結束,季鯉又用鏟子在填土上重重的敲打了幾下。
雖然他想罵幾句江老太爺再走,但畢竟現(xiàn)在還在江府內(nèi),受到族規(guī)約束。
他站了起來,最后看了眼枯樹下隆起的、尚顯松軟的小土丘。
隨即,他轉身,準備沿著那冷霧彌漫的石徑,離開江府。
但他轉頭就撞上了一道幾乎溶在這片藍灰色冷霧中的身影。
是江叔。
枯槁瘦削的身形靜默得如同一截枯木,深藍唐裝上凝結著微小的露珠,在幽藍的晨光里閃爍著冰冷的光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