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見隼人的臉上沒有半分意外,他甚至抬手,示意身后蠢蠢欲動的護衛(wèi)稍安勿躁。海風吹亂了他的頭發(fā),卻吹不散他身上那股勝券在握的氣息。
“游戲才剛剛開始?”他重復著她的話,尾音拖長,帶著一種貓捉老鼠的戲謔,“林小姐,你或許對‘開始’這個詞有什么誤解。當你的同伴被困在下面,當你的后援被隔絕在千里之外,當你自己,站在這片甲板的盡頭,除了跳海,再無生路。這不叫開始,這叫終局?!?/p>
蘇云煙沒有理會他的長篇大論,她的呼吸已經(jīng)平復,只是扶著欄桿的手指,依舊感受著金屬的冰冷。
“你費了這么大的周折,把我從A市綁到這艘船上,總不會只是為了跟我討論‘終局’的定義吧?”她反問,“月見家的家主,應該不至于這么無聊。”
“當然不?!痹乱婗廊讼蚯白吡藘刹剑c她隔著五米的距離停下,“我只是想讓你,也讓你的父親,死個明白?!?/p>
他提到了父親。
蘇云煙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。她沒有接話,等著他的下文。
“很多人都說,我是個瘋子,是個為了復仇不擇手段的偏執(zhí)狂?!痹乱婗廊俗灶欁缘卣f著,像是在進行一場獨白,“他們說對了。但他們不知道,這份仇恨的源頭,并非只有利益?!?/p>
他從風衣的內(nèi)袋里,取出一樣東西。
那是一張老舊的照片,邊緣已經(jīng)泛黃卷曲。他沒有遞過來,只是自己低頭看著,動作帶著一種近乎病態(tài)的溫柔。
“二十年前,月見家和林家,是東京最親密的商業(yè)伙伴。而我,和你的父親林驍,是最好的朋友。”他說出“朋友”兩個字時,加重了讀音,充滿了諷刺。
蘇云煙的腦海里飛速運轉(zhuǎn)。父親的過往,對她來說一直是個謎。他很少提及自己的青年時代,更別提什么“最好的朋友”。
“我父親,可從沒提過你?!彼脑捳Z像一把鋒利的刀,直直刺向?qū)Ψ阶钊彳浀牡胤健?/p>
月見隼人果然被激怒了。他猛地抬頭,那份偽裝出來的平靜徹底碎裂。
“他當然不會提!一個背信棄義的叛徒,怎么會向女兒炫耀自己最可恥的過往!”他往前踏了一步,身后的護衛(wèi)也隨之逼近。
“叛徒?”蘇云煙抓住了這個詞,“我只知道,他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學者,一個愛護我的父親。你的指控,未免太可笑了?!?/p>
“可笑?”月見隼人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,發(fā)出了一陣低沉的、壓抑的笑聲,“林小姐,你生活在他為你編織的謊言里太久了。你所享受的一切,你的教育,你的生活,都建立在一堆尸骨之上!建立在我月見家的廢墟之上!”
他的情緒激動起來,語速越來越快:“我們曾有過共同的理想!一個足以顛覆世界格局的偉大計劃!我們?yōu)榇送度肓怂?,我的家族賭上了百年的聲譽,我父親傾盡了畢生的心血!我們成功了,我們真的創(chuàng)造出了奇跡!”
他攤開雙手,仿佛要擁抱整個黑夜。
“可就在成功的前一夜,他,林驍,你偉大的父親,帶著所有的核心數(shù)據(jù),人間蒸發(fā)了。他帶走了我們的一切,我們的理想,我們的未來,還有月見家的命。”
月見隼人的話語在寒冷的海風中回蕩,每一個字都淬著毒。
“一夜之間,月見家從云端跌入谷底。投資方撤資,合作伙伴反目,技術(shù)核心被竊取,我們成了一個空殼。我父親,受不了這樣的打擊,郁郁而終。從那天起,月見隼a人就死了?;钕聛淼模挥幸粋€叫復仇的怪物。”
他死死地盯著蘇云煙,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到恐懼、震驚、或者愧疚。
但蘇云煙的反應超出了他的預料。她既沒有辯解,也沒有崩潰,她只是安靜地聽著,然后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。
“你們的理想,是什么?”
這個問題讓月見隼人準備好的一腔怒火,全都卡在了喉嚨里。他愣住了,像是沒想到她會問這個。
“什么?”
“我說,你們那個偉大的、足以顛覆世界的理想,究竟是什么?”蘇云煙重復了一遍,她的語氣很平靜,平靜得讓人心慌,“能讓你如此念念不忘,甚至不惜變成‘怪物’也要守護的理想?!?/p>
月見隼人瞇起眼睛,重新審視著眼前的女人。她太鎮(zhèn)定了,這種鎮(zhèn)定本身就是一種挑釁。
“告訴你也無妨,反正你今天也離不開這里?!彼浜咭宦暎拔覀兊睦硐?,是創(chuàng)造一個絕對透明的‘新世界’。利用我們開發(fā)的核心算法,構(gòu)建一個無法被謊言和秘密污染的全球信息網(wǎng)絡。在那個世界里,所有的罪惡、腐敗、陰謀都將無所遁形。我們將成為新秩序的上帝!”
他的臉上浮現(xiàn)出狂熱的神情,那是一種對極致權(quán)力的向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