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片如碎瓊亂玉,無聲落在老礦工嶙峋的指節(jié)上,帶來刺骨的冰寒。
他卻渾然不覺,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掌心那方青石之上。
就在他以為這只是十年執(zhí)念催生的幻覺時,一絲微不可察的溫?zé)?,竟從石心深處緩緩滲出。
這并非他手掌的體溫,而是一種截然不同的、帶著某種生命氣息的暖意。
緊接著,一縷比蛛絲還細(xì)的金光,自石上最深的那道刻痕中亮起,如活物般沿著交錯的裂縫飛速游走。
光芒所過之處,竟在粗糙的石面上勾勒出一副無比清晰的輪廓——一個消瘦的身影,正蜷縮在破敗的柴房一角,就著昏暗的油燈,一口一口啃著干硬的冷饃。
那是林閑。
老礦工的呼吸驟然一滯,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死死攥住。
他猛地抬起頭,渾濁的雙眼穿透漫天風(fēng)雪,望向遙遠(yuǎn)的青云后山方向,那里,仿佛還有一道人影,靜靜地坐在那棵被雷劈斷的老槐樹下,悠然地看著云卷云舒。
十年了,他從未像此刻這般清晰地“看”到他。
“你說……你說人間煙火常在……”老礦工干裂的嘴唇哆嗦著,滾燙的淚水混著雪水淌過滿是煤灰的臉頰,“可你走了,這偌大的人間,誰來替我們守著這煙火?”
話音未落,掌心那縷金光仿佛聽懂了他的悲愴,驟然向內(nèi)一斂,瞬間消失無蹤。
石面復(fù)歸冰冷粗糲,唯有那一行刻字,在雪光的映襯下,清晰如昨,字字泣血。
同一時刻,無基臺之巔,風(fēng)雪如刀。
乞丐頂著幾乎能將人吹下山崖的狂風(fēng),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而回。
他本以為那場驚天動地的簽到過后,此地早已重歸死寂。
然而,當(dāng)他靠近時,卻駭然發(fā)現(xiàn),那九根通天石柱竟仍在微微震顫,發(fā)出低沉如遠(yuǎn)古巨獸呼吸般的嗡鳴。
柱頂之上,那曾照亮天地的光影并未徹底消散,而是凝聚成一道緩緩旋轉(zhuǎn)的、由無數(shù)玄奧符文構(gòu)成的光環(huán),其形態(tài),赫然便是那【簽到終章·茍道歸源】的殘存印記!
乞丐下意識地伸出凍僵的手,顫抖著觸向那道光環(huán)。
指尖與光環(huán)接觸的瞬間,一股并非記憶的記憶,如洪流般涌入他的腦海——那是數(shù)年前,他第一次嘗試制作引魂幡,笨拙地將竹竿削了又削,卻始終無法讓它筆直立起。
那時,林閑就坐在他身邊,看著他滿頭大汗的狼狽模樣,輕聲說了一句:“有些東西,非要將它立起來,反倒看不見了。”
當(dāng)時的他只當(dāng)是句風(fēng)涼話,此刻,在這風(fēng)雪之巔,他卻醍醐灌頂,瞬間徹悟!
林閑,從未想過要人立碑,要人建廟,要人將他高高供奉起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