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身在官場,誰能一塵不染?若不隨波逐流,便如雜草,只能落得個被連根鏟除的下場。”
“天下烏鴉一般黑,潔白的天鵝,注定無法與鴉群共存?!?/p>
“大伯父的為官這些年,高居尚書之位,難道手上就干干凈凈嗎?”
“昔日裴春草曾親口告知,大伯父早年便干過賣官鬻爵的勾當(dāng)!這難道不算惡行?”
“祖父既為一家之主,就該對族中子弟一視同仁,方能彰顯公正,而不是厚此薄彼。”
“難不成,就因我父親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縣令,而大伯父是位高權(quán)重的尚書,動他會傷及成家根本,祖父便要對此選擇性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嗎?”
“還是說,正因大伯父是您的嫡出血脈,祖父便要如此偏袒?這般行事,置家法于何地,又讓族中其他旁支庶脈如何心服,又如何心甘情愿地為主脈犧牲?!?/p>
“孫兒懇請祖父,將大伯父一并處置!”
成景淮此舉,既是為成三爺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慘狀不忿,更是抱著破罐子破摔玉石俱焚的癲狂,誓要將這高臺華堂,一同拖入泥沼。
說得直白些,平等的創(chuàng)死所有人。
他恨這日漸陰柔的容貌,恨這光滑無須的下頜,恨這日益尖細(xì)的嗓音,更恨那些落在他身上、帶著憐憫與譏諷的目光,
它們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那斷根去勢之恥。
“還有……”
成景淮抬手撫過自己光潔的下頜,半是凄然半是嘲弄的一笑:“祖父,孫兒被折磨成這副男不男、女不鬼的模樣,全是拜堂兄所賜!您不罰他,反而解他禁足,悉心栽培……難道孫兒此生,就活該如此嗎?”
面對成景淮的質(zhì)問,成老太爺非但不怒,反而淡然落座,好整以暇地看向他:“直言便是。你想如何?要老夫如何做?又要你大伯父和堂哥,如何做?”
成景淮目光狠戾,厲聲道:“賣官鬻爵乃國法難容之大罪,按律當(dāng)誅!一旦事發(fā),必致滅族之禍。為保全族安寧,大伯父豈能再居尚書之位?必須立刻致仕!”
“至于堂哥,他心狠手辣,殘害血脈至親,此等敗類,必須逐出族譜,以絕后患!”
成老太爺輕笑一聲,話語中帶著刺骨的譏諷:“說得真是慷慨激昂。若非老夫知曉全部內(nèi)情,只怕真要被你這份“義憤”蒙騙過去?!?/p>
“說實話,你這遇事便怨天尤人、顛倒黑白的本事,加上這副刀槍不入的厚臉皮,倒也算得上是成大事者……不拘小節(jié)了。”
“賣官鬻爵一事真假尚且難辨,不如先談?wù)勀隳菙嗔烁チ藙荩@不爭的事實?!?/p>
“此事追根溯源,難道不是你持身不正、品行有虧?你身為景翊的堂弟,卻對他的妾室噓寒問暖,與她拉扯不清,贈她錦衣華服、珠釵首飾,甚至連她屋中陳設(shè),你也尋盡借口一一為她更換添置。這豈是君子所為?”
“這般越界,與登徒子無異,禍根更是早已種下!”
“無論你與她有無實質(zhì),你覬覦堂兄妾室,鬧出“一女侍二房”的丑聞,甚至就連在戲班里都廣為流傳,這是不爭的事實?!?/p>
“而你斷根當(dāng)日,是你以和裴春草的污穢之事刺激景翊,又以閹人二字羞辱于他。于是你們二人爭執(zhí)扭打,互不相讓。廝打間,他誤傷了你,可你也撕下了他大把頭發(fā),連頭皮都扯落一片。你更是狠踹他受杖后留下的傷口,致他至今行走微跛?!?/p>
“本就是彼此互傷,以牙還牙。老夫倒要問你,你怎有臉說這一切,全是拜景翊所賜?”
成景淮氣勢頓時矮了半截,聲音也弱了下去,卻仍兀自強辯:“可……可我變成這樣,終究是他動的手。難道就因為他不是故意的,便一點過錯都沒有嗎?”
成老太爺嗤笑一聲:“朽木不可雕也!”
“你若非要糾纏懲罰一事,不如先領(lǐng)了你私通堂兄妾室之過!”
“至于你所說的賣官鬻獄一事……”
說到此,成老太爺頓了頓,斂起了笑意,看向了強忍疼痛的成尚書:“你自己說說,可有此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