靈隱寺的晨鐘剛過三響,廟門外便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,塵土裹著個穿青布短打的漢子直奔山門。守在天王殿的小和尚悟能正擦拭著韋陀像的金盔,抬頭見那漢子滿頭是汗,褲腳還沾著泥點,忙放下布巾迎上去:“施主可是有急事?”
漢子喘得說不出整話,只指著山下方向擺了擺手,半晌才擠出一句:“快……快找濟公師父!我們村……我們村的井,吃人了!”
這話恰好被從后殿轉(zhuǎn)出來的濟公聽見,他正捏著個油乎乎的雞腿啃得歡,聞言把剩下的骨頭往袖袋里一塞,搖著破蒲扇就湊了過來:“哎喲,井還能吃人?是井里頭長了牙,還是施主你把自家娃掉進井里啦?”
漢子急得直跺腳,眼淚都快下來了:“濟公師父您別開玩笑!昨天晌午,俺媳婦去村東頭的老井挑水,剛把水桶放下去,就聽見井里傳來一陣怪響,接著水面上冒起黑泡泡,俺媳婦連人帶桶就被拽下去了!俺們十幾個漢子圍著井撈了半宿,連根頭發(fā)絲都沒撈著,今早又有個娃在井邊玩,也被拖進去了!”
濟公臉上的笑容漸漸收了,他摸了摸油膩的下巴,眼睛瞇成一條縫:“你們村那老井,是不是有年頭了?井沿上是不是刻著些歪歪扭扭的字?”
漢子愣了愣,連連點頭:“是是是!那井傳說是前朝就有的,井沿上刻著些像蟲子似的字,沒人認得。師父您怎么知道?”
“走,去看看!”濟公一甩破蒲扇,率先往山下走,悟能見狀也趕緊跟上,還不忘拎上師父常帶的那個酒葫蘆。三人一路疾行,約莫半個時辰便到了漢子所說的陳家村。剛進村口,就見不少村民圍著村東頭的老井議論紛紛,幾個婦人坐在井邊抹眼淚,氣氛壓抑得很。
濟公撥開人群走到井邊,探頭往井里瞧了瞧。這井比尋常的井要寬些,井口用青石板圍著,石板上確實刻著些模糊的篆字,因年久失修,好多筆畫都已磨損。井水黑沉沉的,看不到底,即便此刻日頭正高,水面也泛著一股寒氣,連一絲波紋都沒有,靜得有些詭異。
“師父,您看這井是不是有問題?”村長陳老漢拄著拐杖走過來,他頭發(fā)花白,臉上滿是愁容,“這井養(yǎng)活了俺們村好幾代人,從沒出過這種事,現(xiàn)在村里人都不敢靠近,連喝水都得去鄰村挑。”
濟公蹲下身,用破蒲扇的扇柄敲了敲井沿的青石板,只聽“咚咚”幾聲,聲音悶得很,不像是實心石頭。他又從袖袋里摸出個銅錢,往井里一丟,按理說銅錢落水該有“撲通”聲,可這次卻半點聲響都沒有,那銅錢就像掉進了棉花里,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黑水里。
“不對勁,這井底下怕是藏了東西?!睗酒鹕?,眉頭皺了起來,“你們最近有沒有在井邊挖過土,或者往井里丟過什么特別的東西?”
陳老漢想了想,搖了搖頭:“沒有啊,俺們村的人都把這井當(dāng)寶貝,誰也不敢瞎折騰。就是上個月,來了個游方道士,說俺們村的風(fēng)水不好,要在井邊埋個‘鎮(zhèn)物’,還收了俺們五十兩銀子。當(dāng)時俺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,就照著做了,難不成是那道士搞的鬼?”
“五十兩銀子?”濟公眼睛一瞪,“你們這是被人騙了!那道士埋的不是鎮(zhèn)物,怕是‘禍根’!”他說著,從悟能手里拿過酒葫蘆,拔開塞子,往井里倒了些酒。酒剛碰到水面,就見井水“咕嘟咕嘟”冒起黑泡,一股腥臭味撲面而來,嚇得村民們紛紛后退。
“大家別怕,這東西怕酒!”濟公大聲喊道,“悟能,你去村里挨家挨戶說,讓大家把家里的酒都拿過來,越多越好!”
悟能聽了,立馬跑去找村民們傳話。沒過多久,村民們就抱著酒壇、提著酒壺趕了過來,有米酒、有黃酒,還有幾壇珍藏多年的白酒。濟公指揮著大家把酒往井里倒,隨著酒越倒越多,井水的黑泡冒得更兇了,腥臭味也越來越濃,甚至能聽到井底下傳來一陣“吱吱”的怪叫,像是有東西在掙扎。
“差不多了!”濟公喊了一聲,讓大家停手,然后從袖袋里摸出一把桃木劍——這劍還是上次降妖時從一個道士那“借”來的,一直沒還。他咬破手指,在桃木劍上畫了道符,然后縱身一躍,跳到井邊的青石板上,舉起桃木劍就往井里刺去。
只聽“嗷”的一聲慘叫,井里的黑水里突然竄出一條胳膊粗的黑蛇,那蛇的鱗片泛著油光,眼睛是血紅色的,嘴里還叼著半塊布片,看那布片的花色,正是之前被拖進井里的婦人穿的衣裳。那黑蛇顯然是被桃木劍和酒傷著了,在空中扭了扭身子,就想往井里鉆回去。
“想跑?沒那么容易!”濟公眼疾手快,一把抓住蛇的七寸,然后從袖袋里摸出個黃符,往蛇頭上一貼。黃符剛貼上,那黑蛇就像被定住了似的,動彈不得,身體也漸漸縮小,最后變成了一根手腕粗的黑木頭,上面還刻著些歪歪扭扭的符咒,正是那游方道士埋的“鎮(zhèn)物”。
“原來如此!”陳老漢恍然大悟,“這道士是用邪術(shù)把蛇精附在木頭上,埋在井邊,讓蛇精吸井水的靈氣,再害村里的人!”
濟公把黑木頭扔在地上,用桃木劍一劈,“咔嚓”一聲,木頭裂開,里面流出黑色的血水,一股黑氣從木縫里飄出來,很快就消散在空氣中?!斑@蛇精修煉了幾十年,靠吸食活人的精氣增長修為,那道士就是想借它的手害人性命,再趁機斂財?,F(xiàn)在蛇精被除了,井里的邪氣也該散了?!?/p>
說著,濟公又往井里丟了個銅錢,這次終于聽到了“撲通”一聲響,井水也漸漸恢復(fù)了清澈,再也沒有之前的寒氣和腥臭味。村民們見井沒事了,都高興得歡呼起來,陳老漢更是拉著濟公的手,一個勁地道謝:“多謝濟公師父!您真是救了俺們?nèi)迦说拿?!要是沒有您,俺們還不知道要遭多少罪!”
濟公擺了擺手,笑著說:“舉手之勞,不足掛齒!不過你們以后可得注意,別再隨便相信那些來路不明的游方道士,要是再遇到怪事,就去靈隱寺找我,可別再讓人騙了銀子又害了人?!?/p>
陳老漢連連點頭,然后讓村民們殺了雞、宰了羊,準備留濟公和悟能吃飯。濟公本想推辭,可架不住村民們熱情,只好留下來。席間,村民們輪番給濟公敬酒,濟公來者不拒,喝得滿臉通紅,還不忘給大家講些降妖除魔的趣事,逗得眾人哈哈大笑。
直到夕陽西下,濟公才和悟能告別村民,往靈隱寺走。路上,悟能忍不住問:“師父,您怎么一開始就知道那井有問題?還有那篆字,您認得嗎?”
濟公摸了摸肚子,打了個酒嗝:“那篆字是前朝的‘鎮(zhèn)水符’,本來是用來鎮(zhèn)壓井里的邪氣的,可那道士把符給改了,變成了‘招妖符’,所以井里才會出事。至于那銅錢,尋常井水丟進去有聲響,可要是有邪物在底下,邪氣會把聲音擋住,自然就沒動靜了?!?/p>
悟能聽得連連點頭:“原來如此!師父您真厲害,什么都知道。”
濟公笑了笑,搖著破蒲扇:“傻小子,多跟著師父學(xué)學(xué),以后你也能分辨這些門道。走,回寺里再找方丈要點素齋,剛才的雞肉雖然香,可沒吃飽啊!”
說著,師徒倆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暮色中,只留下一串爽朗的笑聲,伴著山間的晚風(fēng),飄向遠方。而陳家村的那口老井,又恢復(fù)了往日的平靜,繼續(xù)滋養(yǎng)著村里的百姓,只是村民們每次路過井邊,都會想起濟公師父的恩情,也會告誡后人,莫要輕信讒言,以免招來禍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