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像一面未落印的紙。張浩從城上空收束雨絲,順著江口滑回開闊的海面,云在他背后褪去,只留一抹溫潤。前夜他在心里說過:要按下一枚更重的印。此刻潮水恰好低了半寸,像人微微抬起的下巴,等他落筆。
他將軀體盤在海與天之間,不高不低,角間的雷聲只留極細的“嗡”,像給天地做底音。胸腔里,“河圖洛書·龍脈感應(yīng)陣”緩緩展開,不顯光彩,只是線與線相扣,把海溝、航道、港池、風骨與江潮一一辨認。那條最合碑位的“秩序線”浮了上來——兩處暗礁之間,一條老航道的側(cè)旁,潮流每至此處總有一個輕微的折身。
“就在這里?!彼谧晕依锫湎乱粋€字。
雷不爆,雷為墨。張浩以角為筆,拖著極淡的一縷雷光在海心劃圓。圓不顯于人眼,海卻知曉。隨之他將腹下的風收緊為繩,繩端微顫,像匠人定弦。第一筆落下——秩序龍印。
印意先至,形隨后來。海面上,一塊無形的基石從深處被喚起,水紋向四方退開,露出如鏡的心眼。印紋自他鱗下古紋引出,一道道按下去:上方四環(huán)微浮,環(huán)內(nèi)以微不可辨的紋理標記“響應(yīng)之序”;中部五類紋核如星,象港闕、航纜、漁汛、風脊、海溝各自的脈理;下方三組回紋相交,像三段被隱藏的波譜,疊合成“演訓(xùn)之法”。他不言名,然而海自識其義。光不耀目,卻在每一次潮起潮落之間慢慢滲入,像有無數(shù)細針把這塊海域縫牢。
爆點自此起——秩序龍印在海上化碑。印心一合,海面忽如呼吸,沸騰一息又平整。透明的碑影從水中拔起,非石,似光;碑身沒有刻字,卻有從頂至底的流光紋路,像從龍鱗上遷來的古篆。光紋一路垂下,入海三丈,再入海十丈,再入海不見底。那一條條光,穿過浮游群,落在巖縫間,把無形之“理”化作可循之“跡”。遠處的漁民尚不知道名字,只看見海上憑空立起一堵淡金色的“墻”,在日下現(xiàn)形,在云來隱去。
“龍佑”的頻道在此刻同時亮起。張浩不用看屏,他從城到海一路感到無數(shù)細細的目光與心跳順著那條線靠來。他以“印”與“陣”為接口,把碑身正中的一小截光紋與人心相連。于是人不必到海上來,也能在掌上的屏里看見那一段碑影。喬思源在后臺將“條令”的生效頁置頂,四個響應(yīng)環(huán)在頁頭以不同的色溫浮現(xiàn):藍者為常備,黃者為預(yù)警,橙者為強化,赤者為全域。五類節(jié)點散列其下,各有圖標,像港燈、如錨、似魚、成纜、為谷。三套演訓(xùn)的演示短片各自以三個波紋圖形做標,隨手指滑動便可切換到對應(yīng)場景。人們以為看的是圖與片,張浩卻知道,他們其實在看他此刻按在海里的章法。
人治的腳步也到了。海面西側(cè),一艘白船自港口出列,甲板空曠,旗幟低垂。李鎮(zhèn)南立于船頭,風把他的衣角掀起又放下。張浩在云上俯瞰,只見那人的氣息穩(wěn),眼底紅。整夜未睡的人,最怕此刻露怯;他卻沒有。他伸手取過話筒,聲音傳上來,不靠擴音,靠的是“龍佑”的頻道里那一萬、一百萬、一千萬顆對準海上的心,聽見了便一起輕輕點頭。
“海疆聯(lián)防條令,自今日生效?!崩铈?zhèn)南一句一句念,字并不多。他不講宏大詞,他說:“四級響應(yīng),先以常備為底,遇風升一度;五類節(jié)點,以海自己為先,合人合工;三套演訓(xùn),不是演,是要真練?!彼f到“真練”兩字時,甲板邊緣的海掀起極細的一道浪花,像在回答。
漁船從港口蜂擁而出,卻并不亂。它們繞著碑影行進,按著“龍佑”里實時的航跡圖分列三環(huán),外環(huán)慢,中環(huán)穩(wěn),內(nèi)環(huán)像捧著光那樣小心。每一艘船頭都在某一刻輕輕下壓一點,像人向碑行禮。張浩看著,胸腔里的雷聲自動壓低。他知道這不是儀式的漂亮,而是人心自成的“順”。
然則“順”不可能永無波折。碑影立起不過半個時辰,第一處“扯拽”便從沿岸傳來。某條漁汛節(jié)點的劃定讓一條老船隊按新規(guī)需避讓一天,隊長在頻道里憋著氣:“今年蟹汛晚了一旬,若再避讓一日,老家小的們吃啥?”話不粗,卻抵著人心最軟之處。港務(wù)、海監(jiān)、漁協(xié)三方同時上線,口氣各執(zhí)其見,頻道里彈幕驟然嘈雜。有人說先讓,有人說先救,有人說先產(chǎn)。字都是對的,合在一處便亂。
張浩不以龐然壓下,他以“陣”。他沿碑身輕輕一繞,將“江河鎮(zhèn)水陣”的小樣掛在碑影四角。陣不攔船,不封海,只給每一條參與者的心跳“搭一拍”。只一個呼吸的工夫,頻道里那股急促散了些。他再以“秩序龍印”在碑身上按下一道看不見的“條”,條上只有八個字:“先避險,次穩(wěn)產(chǎn),終復(fù)常?!辈皇欠l,是節(jié)律。他把這節(jié)律送到三方各自的胸口——港務(wù)的心跳略快,他讓它慢一拍;海監(jiān)的節(jié)拍太剛,他讓它稍柔;漁協(xié)的呼吸短,他讓它先長再短。三方一停、一頓、一嘆,嘴里還沒改口,腳卻已經(jīng)站到了一個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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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常備一環(huán)升預(yù)警?!崩铈?zhèn)南在船頭低聲道。他看不見龍如何按,卻順著那股“順”把一句話說到了點子上。隨之,港務(wù)推送了一個臨時航跡,讓那條老船隊在外環(huán)多繞半圈,避讓的日程壓縮到了半日;海監(jiān)將風骨處的一處臨時韁繩向外移開三尺,給漁船留出更寬的出入角;漁協(xié)在頻道里補了一句:“避讓期間,聯(lián)保供給?!崩详犻L沉默了一息,嗯了一聲。“嗯”落下,頻道像一池水被輕輕抹平。
這是第一處協(xié)調(diào),轉(zhuǎn)得并不難。難的是接下來的考。午后風勢忽變,外海一道“回頭浪”被兩條交會航線勾成不合時宜的尖,正朝碑影方向挾來。按照舊日章法,這種浪最易在港外形成“風口”,把出入船只一口吞下半寸。正待眾人張惶,碑身下方的光紋忽地亮了一線。張浩已經(jīng)動了。他將高空的兩縷風韁一松一緊,叫風在浪頭前先折半步;他又在碑影右側(cè)放下第二枚“潮錨”,把潮水的腰輕輕壓矮。浪頭撞上風的折角與潮的腰,不再昂著沖來,而像被人從后衣領(lǐng)提了一下,腳步一踉蹌,自己散了。
“演訓(xùn)標準,第二套啟動?!眴趟荚丛诤笈_幾乎是同時點亮了那個按鍵。屏幕上三段波紋中的第二段被點亮,城市與海上的用戶同時看到“風浪交剪”的演練場景被調(diào)取,地圖上的紅色區(qū)域按預(yù)案擴散三里,隨后收束,變黃、變藍。孩子在家里的屏幕前指著那段顏色變化,問:“這是游戲嗎?”母親笑了笑:“不是,這是大人的規(guī)矩?!?/p>
工程的手,也沒有遲到。港口東側(cè)兩臺起吊機在短時間內(nèi)組裝起臨時“軟棧橋”,把救援船的通道往外延伸了二十米。棧橋下的氣囊隨著浪起伏,像在給浪“順毛”。張浩在上方看見這一手,心里把“人”的這一筆記到了碑身中段。他知道,神權(quán)、人治、工程三權(quán),今天在這一處找到了相扣的那只“扣眼”。
“制度不是紙,得寫進海里。”李鎮(zhèn)南站在船頭,像是說給海聽,也像是說給他自己聽。張浩在云上聞聲,輕輕應(yīng)了一下。他以身為筆,在碑頂又落下一記微不可見的“釘”,叫今晨按下的章法不至于被風日磨薄。
碑立之后,仍有暗處不甘。下午最靜的時候,碑身下方某一條光紋忽然出現(xiàn)了細微的“毛刺”——不像風,不像潮,像某種“聲”的倒刺,又似昨日海溝里那些“聲箏”的親戚。毛刺沿著光紋試圖往上躥,意欲將碑身與某處海底的“負脈”暗暗勾連起來。張浩眼角略一收,他沒讓雷先出鞘。他先在碑影與海底之間鋪上一層極薄的“凈聲”,將所有非自然的聲線壓在一息之內(nèi),然后以“五岳合擊陣”的虛影落在毛刺可能逃逸的四角——衡止、華斷、太行引、少室藏、恒定心。五意并用,看不見的毛刺像被悄悄拔掉的魚刺,咔的一聲,消失在光里。海面一陣微暖,碑影更穩(wěn)。
封囊里的黑鱗在此刻輕輕一顫。張浩按住它,鱗邊那條折反的金線在碑身光里顯出一瞬的不合拍。它似乎在指向外海更遠的一點,像一個被摁在紙下的句號,仍然在悄悄跳。他沒有順勢追出去。他知道今日之事未竟:碑要站穩(wěn),人要看見,規(guī)矩要被寫進每個人的呼吸。他把那一絲急意壓成了一枚很小的“問”,藏在碑心最底層,留作他日引路。
日近黃昏,風退,光軟。漁船三環(huán)漸散,然而在離去前,每一艘船仍會繞碑身輕輕一轉(zhuǎn),像把今日的見證系牢。岸上孩子們舉著自制的小旗,又把白天曬干的玻璃瓶燈擺在堤上,一盞一盞點亮,瓶里有舊糖紙,有藍色的碎玻璃,有貝殼與沙。瓶燈在海風里輕輕搖,像海給城的回禮。
張浩抬高身軀,俯視整片海疆。龍網(wǎng)的線在暮色里并不耀目,卻在每一個該有扣子的地方亮起極細的一點。他以“秩序龍印”為心,以“江河鎮(zhèn)水陣”為骨,以“潮錨風韁水府扼口”為筋,今日把“規(guī)矩”落在了海上。這規(guī)矩不為困人,是為導(dǎo)水;不為束海,是為順風。他在心里低低道了一句,像留給自己,也像說給海聽:“規(guī)矩不是把人拴住,是把亂流引回海槽?!?/p>
“龍佑”的頻道在這一刻推送了最后一條消息:海疆聯(lián)防條令生效,一級常備,二級預(yù)警開放動態(tài)升級入口,演訓(xùn)日程公示。彈幕沒有喧嘩,只有很多很多的“收到”。城市的燈與海上的燈在這個“收到”之后同時亮了一下,像兩條并行的脈搏合上了拍。
他將身軀稍稍側(cè)轉(zhuǎn),角間雷光斂去,只留溫度。他知道,碑立只是“寫章”,章后還有“收官”。外海更深的地方,昨日在海溝末端瞥見的那道極窄的冷紋并未徹底散去,它像一本翻到一半的書頁,邊角微微翹起,隨時可能被風掀開。張浩把目光投向那一處,封囊里的黑鱗與之呼應(yīng),輕微不可聞。他收住心思,沒有在此刻離去。
“今日已立約,明日當收邊?!彼谛牡走@樣說。風從鱗緣掠過,像有人在夜里翻了一頁干凈的紙。碑影在海上靜靜立著,光紋入海不息。遠處港群的汽笛先后短鳴三次,像是給這片海送上的誓約。張浩俯下身軀,在碑頂輕輕一按,像給這誓約蓋了最后一個章。隨后他抬頭向夜,翼展如幕,護著整片海疆,等下一聲召喚把他送往更深的暗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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