撤離的路,比來時更加艱難。
每一口呼吸都牽扯著胸腔的悶痛,每一步都踩在體力和意志崩潰的邊緣。隊伍沉默地穿行在廢墟的陰影中,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偶爾因觸碰傷口而發(fā)出的壓抑悶哼。來時七人,歸時……依舊是七人,但每個人的心頭都壓著一塊名為“陸晨”的巨石。
大牛躺在臨時制作的擔架上,由阿木和阿石輪流抬著,他腹部的傷口雖然用靈泉水簡單處理過,不再流血,但蒼白的臉色和微弱的氣息顯示他的情況依舊不容樂觀。周烈斷后,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,左臂的骨折帶來持續(xù)的劇痛,更沉重的是作為隊長未能將所有人安全帶回的責任感。
林薇和秦曉一左一右護衛(wèi)在隊伍兩側,她們身上的傷勢相對較輕,但靈能和體力的巨大消耗讓她們的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,只剩下麻木的警惕。秦曉的目光不時掃過來時路,仿佛在期待那個熟悉的身影會突然從某個拐角出現,帶著他那令人安心的平靜笑容。
但他們都知道,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奢望。那場毀滅性的地底爆炸,足以埋葬一切。
當“復興”據點那熟悉的高墻終于出現在視野中時,夕陽正將最后一抹余暉灑在銹跡斑斑的金屬表面上。墻頭守衛(wèi)遠遠看到這支狼狽不堪、卻帶著明顯收獲(擔架旁掛著那兩袋散發(fā)靈光的泉水)的隊伍,立刻發(fā)出了信號,據點大門緩緩開啟。
迎接他們的,沒有歡呼,只有一片壓抑的寂靜和無數道復雜的目光。幸存者們看著隊員們身上凝固的血跡、猙獰的傷口,以及那明顯少了一人的隊伍,喜悅被沉重的現實沖淡。
趙民生理事帶著醫(yī)務所的人早已等候在門口。他看到隊伍的慘狀和那兩袋靈泉水,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,但立刻被更深的凝重取代。他快步上前,扶住幾乎站立不穩(wěn)的周烈。
“周隊長!辛苦了!快,抬傷員去醫(yī)務所!”他的聲音沉穩(wěn),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。
隊員們被迅速送往醫(yī)務所。大牛被優(yōu)先送進手術室,林薇、秦曉等人也需要立刻進行清創(chuàng)和進一步治療。那兩袋珍貴的活性靈泉水被趙民生親自接手,妥善保管。
周烈強撐著,簡單向趙民生匯報了任務經過,重點提到了陸晨為了創(chuàng)造機會引開鱷王,最終疑似在地下爆炸中犧牲的情況。他的聲音沙啞而疲憊,帶著深深的自責。
趙民生沉默地聽著,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,只是拍了拍周烈的肩膀:“你們已經完成了幾乎不可能的任務,帶回的資源對據點至關重要。先治傷,其他的……以后再說。”
然而,在無人注意的角落,當那兩袋靈泉水被送入庫房登記時,負責清點的一名后勤人員——一個戴著厚厚眼鏡、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年輕男子,手指在接觸到水袋的瞬間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,眼中閃過一絲極其隱晦的異樣光芒。他迅速完成了登記,低著頭,匆匆離開。
醫(yī)務所內彌漫著消毒水和血腥味。林薇手臂上的傷口被縫合,她靠在墻上,閉著眼睛,眉頭緊鎖。秦曉坐在她旁邊,默默擦拭著自己的弩箭。
“他最后……應該是成功了?!鼻貢院鋈坏吐曊f,打破了沉默,“沒有他引開鱷王,干擾地下的東西,我們誰也回不來?!?/p>
林薇睜開眼,眼中是復雜的情緒:“我知道。但他本可以不用……”
“那是他的選擇?!敝芰业穆曇魪呐赃叺牟〈采蟼鱽?,他打斷了林薇的話,左臂已經打上了石膏,“他選擇了對我們最有利,也是當時唯一可能破局的方式。我們活下來了,任務完成了,這就是對他犧牲最大的告慰?!?/p>
話雖如此,但空氣中彌漫的悲傷與惋惜卻無法驅散。陸晨的出現,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,帶來了不可思議的武器、藥劑和希望,而他的消失,也讓這潭水泛起的漣漪久久難以平靜。
(視角轉向據點高層,展現權力層面的考量)
深夜,據點核心區(qū)域,趙民生的辦公室。
除了趙民生理事,還有另外兩位理事在場——負責防衛(wèi)司的王鐵山(一位面容剛毅、肩背寬闊的中年漢子),以及負責內務與紀律的孫銘(一位神色嚴肅、不茍言笑的老者)。
“靈泉水的初步檢測結果出來了,”趙民生將一份報告放在桌上,“能量純度極高,對傷勢恢復和靈能修煉有顯著效果,遠超我們之前的任何儲備。周烈他們……立了大功?!?/p>
“功勞確實不小,但代價也太大了?!睂O銘敲了敲桌面,語氣冷硬,“一名極具潛力的特殊人才疑似犧牲,多名核心隊員重傷,戰(zhàn)斗力短期內大打折扣。而且,那個陸晨……他的能力來源始終是個謎。現在他死了,他那些所謂的‘古籍秘法’,豈不是就此失傳?”
王鐵山沉聲道:“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。當務之急是盡快利用靈泉水恢復傷員,提升整體實力。另外,水廠那邊的后續(xù)情況必須密切關注。能引發(fā)那種規(guī)模爆炸的,絕不只是鱷王那么簡單。趙理事,陸晨最后提到的‘生命之樹基金會’和地下實驗室,你怎么看?”
趙民生眼神深邃:“寧可信其有。一個能在幕后進行生物改造、建立秘密實驗室的組織,其威脅遠超我們的想象。我建議,立刻提升據點防御等級,加派偵察隊,重點搜尋與這個‘基金會’相關的任何線索。同時,陸晨留下的那個工作室……暫時封存,未經允許,任何人不得進入?!?/p>
三位理事達成了共識。陸晨的“犧牲”帶來的悲傷,很快被更現實的生存壓力和權力考量所覆蓋。他的價值,在他“死后”依然被反復掂量著。
而此刻,在遙遠的水廠廢墟之下,被無數噸碎石和泥土掩埋的黑暗深處,一絲微弱的生命波動,正頑強地穿透死寂,伴隨著幾乎干涸的泉眼最后一絲本源靈能的注入,以及某個沉寂系統(tǒng)重新啟動的微光,悄然發(fā)生著變化。
歸途的重量,壓在每一個幸存者的心頭。而據點的暗涌,才剛剛開始流動。真正的風暴,遠未結束。
(第38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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