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王朗?”這個名字像一塊石頭投入水中,在頭目們中間激起一片低低的議論聲。
“那個老匹夫?”
“呸!仗著手里有點(diǎn)兵,老想壓咱們一頭!”
“就是,上次過界想剿滅我們山寨,救走咱們壓寨夫人虞翎,還沒找他算賬呢!”
嚴(yán)白虎的眼中兇光依舊,但那份狂暴的殺意卻明顯被一絲疑慮和算計所取代。他龐大的身軀微微后仰,粗壯的手指無意識地捻著下巴上虬結(jié)的胡須:“王朗?哼!一個只會掉書袋的老匹夫,算什么東西!剛剛不久前才被老子揍過,他也配做老子的仇人?”
“大王此言差矣!”夏侯平立刻接口,語氣斬釘截鐵,不容置疑,“王朗坐擁會稽富庶之地,兵精糧足。他表面恭順朝廷,實(shí)則野心勃勃,無時無刻不想吞并鄰近州郡,擴(kuò)張勢力!您這石城山扼守要沖,控遏錢塘水路,早已是他眼中之釘,肉中之刺!”他頓了頓,觀察著嚴(yán)白虎越來越陰沉的臉色,以及頭目們眼中燃起的同仇敵愾之意,繼續(xù)加碼,聲音帶著煽動性的力量,“大王試想,若您今日殺了我夏侯平,除了激怒孫策,引來大軍圍剿之外,還能得到什么?而您與孫策交兵之時,那王朗老賊,豈會坐失良機(jī)?他必定趁您后方空虛,傾巢而出,直取石城!到時候,大王腹背受敵,這辛辛苦苦打下的基業(yè),這滿山的兄弟,豈非盡數(shù)落入王朗之手?到頭來,卻為王朗做了嫁衣!這難道不是親者痛、仇者快嗎?”
“嘶……”嚴(yán)白虎倒抽一口涼氣,捏著胡須的手指猛地用力,揪下幾根硬須也渾然不覺。他并非蠢人,夏侯平的話像一把冰冷的錐子,狠狠刺破了他被怒火和復(fù)仇欲蒙蔽的理智。腹背受敵?基業(yè)落入王朗之手?這些可怕的景象瞬間攫住了他。他環(huán)顧左右,那些頭目們的臉上也寫滿了驚疑和后怕,方才叫囂著殺人的狂熱早已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對自身存亡的憂慮。
火塘的光在嚴(yán)白虎陰晴不定的臉上跳躍,映照出他眼中劇烈的掙扎。殺一個孫策的族親固然痛快,但若代價是失去石城山這安身立命的根本……他猛地一拍大腿,發(fā)出“啪”的一聲脆響,震得旁邊桌案上的酒碗都晃了晃。
“他娘的!”嚴(yán)白虎罵了一句,聲如悶雷,目光灼灼地重新釘在夏侯平臉上,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,“你小子……說的倒有幾分歪理!那依你看,老子該怎么辦?難道就白白放過你,再眼巴巴看著王朗那老匹夫逍遙自在,等著他來咬老子一口?”他向前探身,巨大的壓迫感再次襲來,“說!說不出個有用的法子來,老子照樣剮了你!”
空氣再次繃緊,如同拉滿的弓弦。
夏侯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動的聲音。他壓下喉嚨口的干澀,迎著嚴(yán)白虎那審視獵物的目光,緩緩開口,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、令人不由自主想要傾聽的鎮(zhèn)定:“大王明鑒。坐以待斃,智者不為。與其被動等著王朗發(fā)難,不如……主動出擊,先下手為強(qiáng)!”他刻意停頓了一下,看到嚴(yán)白虎眼中陡然爆出的精光和周圍頭目們瞬間挺直的脊背,才繼續(xù)道,“王朗自恃兵多將廣,又以為大王您與他隔山相望,路途崎嶇,大股兵馬難以調(diào)動奇襲。此乃其最大之失算!大王若能挑選麾下最精銳、最熟悉山路的敢死之士,人數(shù)不必多,貴在精悍神速,趁夜翻越石城與會稽交界的險峻山嶺,避開大路哨卡,直插其會稽郡治山陰城!”
夏侯平一邊說,一邊用眼角余光敏銳地捕捉著嚴(yán)白虎和眾頭目臉上神色的細(xì)微變化。當(dāng)他提到“精銳敢死”、“翻越險峻山嶺”、“直插山陰”時,嚴(yán)白虎捻須的動作明顯加快,眼中兇光閃爍,充滿了躍躍欲試的貪婪和冒險的興奮。幾個好戰(zhàn)的頭目更是舔著嘴唇,呼吸都粗重了幾分。貪婪和野心,正是這些草莽梟雄最致命的弱點(diǎn)。
“山陰?”嚴(yán)白虎甕聲甕氣地重復(fù),手指重重敲在鋪著獸皮的扶手上,“那老匹夫的狗窩?”
“正是!”夏侯平語氣斬釘截鐵,“王朗必以為高枕無憂,城防松懈。大王精兵如天降神兵,驟然出現(xiàn)在城下,趁其不備,猛攻其西門!西門臨近府庫,守備歷來相對薄弱。一旦破門,直取其府庫糧草!府庫一失,王朗軍心必亂!此時,大王再以迅雷之勢,直撲太守府!若能一舉擒殺王朗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