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3章 凱旋園區(qū)—－商品與編號（第1頁）

沉重的鐵門在黃小磊身后哐當(dāng)一聲關(guān)閉，隔絕了最后一絲外界的光線。一股濃重的汗臭、霉味和隱約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，撲面而來，幾乎令他窒息。

“新貨到了？”一個沙啞的聲音在昏暗的光線中響起。

押送黃小磊的武裝分子粗暴地把他推上前：“嗯，十萬塊，細(xì)皮嫩肉的，看著就不經(jīng)打?！?/p>

問話的是個四十歲左右、穿著不合身西裝的男人，眼神油膩而疲憊，手里拿著一個厚厚的筆記本。他被稱為“阿才”，是園區(qū)的“人事主管”。他抬起黃小磊的下巴，像打量牲口一樣看了看：“叫什么？”

“黃…黃小磊。”

“沒了，”阿才冷冷道，“在這里，名字沒用?！?/p>

他翻開本子，記錄著：“來源：泰國線，周小姐供。成本：十萬。編號就……b區(qū)，1078?！?/p>

剃度：剝奪“人”的儀式

記錄完畢，阿才揮了揮手。兩個穿著黑色背心、膀大腰圓的打手立刻上前，一左一右架起黃小磊，把他按到一個滿是污漬和水漬的水泥槽前。

“規(guī)矩，第一步?！币粋€打手獰笑著，拿出一個嗡嗡作響的電動推子，毫不留情地按在黃小磊頭上。

推子緊貼頭皮劃過，冰冷的觸感和劇烈的震動讓他渾身起栗。一縷縷黑發(fā)飄落在地，混合著地上的污水，很快變得骯臟不堪。這是一種儀式，一種徹底剝奪尊嚴(yán)、抹去個體身份的儀式。幾分鐘后，他的頭皮暴露在潮濕悶熱的空氣中，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冰涼和屈辱。鏡子里（如果那能叫鏡子，只是一塊模糊的不銹鋼板）映出一個蒼白、驚恐、光溜溜的腦袋，那雙眼睛里充滿了茫然和恐懼——他已經(jīng)快不認(rèn)識自己了。

“山哥”的見面禮：明碼標(biāo)價(jià)的生命

剃完頭，他被帶到一個所謂的“主管辦公室”。一個三十多歲、脖子戴著粗金鏈、穿著花襯衫的男人——“山哥”，正把腳翹在桌上打電話，語氣兇狠：“……媽的完不成業(yè)績就給我往死里打！打殘了賣KK園區(qū)回本！……”

看到黃小磊進(jìn)來，他掛了電話，上下打量著他光溜溜的腦袋和瑟瑟發(fā)抖的身體，眼神里沒有任何溫度。

“1078？”他彈了彈煙灰，“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？”

黃小磊嘴唇哆嗦，說不出話。

“妙瓦底，凱旋園區(qū)！”山哥用夾著煙的手指戳著他的胸口，一字一頓地說，“這里是老子的王國！你，是我花了十萬塊買來的貨！在這里，你只有一個任務(wù)——給我賺錢！聽懂了嗎？”

他猛地吸了口煙，將煙霧噴在黃小磊臉上：“賺不到錢，你就是負(fù)資產(chǎn)。負(fù)資產(chǎn)的下場……”他冷笑一聲，指了指窗外遠(yuǎn)處一片更陰森的建筑群，“看到?jīng)]？‘KK園區(qū)’，終點(diǎn)站。到了那兒，把你拆了賣零件，心肝脾肺腎，眼角膜，骨髓……總能回點(diǎn)本?！?/p>

每一個字都像冰錐，刺穿黃小磊僅存的希望。

工位與“生產(chǎn)資料”

接著，黃小磊被帶往工作區(qū)。巨大的敞開式樓層里，密密麻麻排著數(shù)百個工位，每個工位只有一臺破舊的電腦、一副耳機(jī)、幾本厚厚的“話術(shù)本”?？諝庵袕浡y以言喻的臭味——汗臭、腳臭、廉價(jià)香煙味、還有恐懼的味道。鍵盤噼里啪啦響個不停，間或夾雜著壓低了的、機(jī)械的語音通話聲。

幾乎每個人都在埋頭工作，臉色蒼白，眼神空洞，像被抽走了靈魂。他們大多年輕，但個個眼窩深陷，神情麻木。偶爾有人抬頭，眼神里也只有恐懼和疲憊。穿著同樣黑色背心的看守拎著鐵棍或電棍在過道里來回巡視，像幽靈一樣。

黃小磊被扔到一個空工位上。電腦屏幕是亮的，登著一個花里胡哨的聊天軟件界面，聯(lián)系人列表里充斥著各種陌生頭像。

“這是‘寶貝’，以后就是你老婆！”一個看似“老員工”的人麻木地指了指電腦，“照著話術(shù)本，加人，聊天，騙他們來玩‘游戲’（指網(wǎng)絡(luò)賭博）或者投資。”他指了指旁邊一摞打印材料，“三天上手，一周出業(yè)績。不然……”他做了個被打的動作，眼神里閃過一絲同病相憐又迅速隱去的冷漠。

第一頓“豬食”與價(jià)值的重量

不知過了多久，開飯的鈴鐺（更像是一種刺耳的敲擊聲）響了。人群像被激活的機(jī)器，麻木地涌向一個角落。沒有餐桌，只有幾個大桶。所謂的食物是幾乎能照見人影的稀粥，里面飄著幾片爛菜葉，還有一股餿味。每人只能分到一小勺，根本沒有饅頭或米飯。

黃小磊餓極了，囫圇吞下，那味道讓他胃里一陣翻騰。他看見旁邊一個瘦弱的男人因?yàn)槌缘寐艘稽c(diǎn)，被看守一鐵棍抽在背上，粥灑了一地，男人趴在地上不敢吭聲，甚至下意識地去舔地上的污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