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囚禁的第三個月,我終于摸清了這座“詐騙工廠”的運作模式。
新來的“豬仔”會被注射藥物,在幻覺中泄露所有銀行密碼。
業(yè)績好的“員工”能獲得額外劑量,逐漸淪為心甘情愿的奴隸。
今晚,我偷到了主管的鑰匙,卻在打開保險箱時愣住了——
里面沒有毒品,只有成沓的照片:
每個“員工”入獄前的幸福生活,以及他們現(xiàn)在毒癮發(fā)作的猙獰面孔。
照片背面寫著:
“記住,摧毀一個人最好的方式,是讓他們親眼看見自己曾經(jīng)擁有,卻永遠回不去的美好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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鐵皮屋頂在暴雨的捶打下發(fā)出瀕死的呻吟,第三個月了。潮濕、霉爛,還有那種永遠縈繞不散的,汗臭、嘔吐物和廉價消毒水混合的絕望氣味,已經(jīng)腌入了他的骨頭縫里。李琟背靠著冰冷的水泥墻,蜷在陰影里,耳朵捕捉著門外每一個細微的聲響,同時,手指在褲縫邊無意識地、極快地敲擊著——那是他僅存的、對抗這片混沌的方式,在腦海里一遍遍復盤這地獄的運轉(zhuǎn)齒輪。
“工廠”。他們管這里叫工廠。生產(chǎn)的不是零件,是詐騙電話,是網(wǎng)絡陷阱,是榨干電話那頭每一個可能存在的“客戶”最后一滴油水。原料,就是他們這些“豬仔”。
新來的“豬仔”,運氣好的,挨幾頓毒打,餓上幾天,屈服了,就開始接受“培訓”,學習話術(shù),如何偽裝成公檢法,如何編織親人危難的謊言。運氣不好的,或者像他當初那樣試圖反抗的,就會被拖進那個掛著“醫(yī)療室”牌子的房間。出來時,眼神渙散,嘴角流著涎水,像一灘爛泥。然后,主管,那個臉上帶疤,被稱作“屠夫”的男人,會當眾念出他們銀行卡里被轉(zhuǎn)走的金額,伴隨著其他“員工”麻木或刻意討好的哄笑。藥物,某種強效的致幻劑,能在瞬間摧毀人的意志,撬開所有秘密。
而“業(yè)績”好的,表現(xiàn)“忠誠”的,獎勵不是鈔票,不是自由,是額外的一針。那透明的液體注入血管,能帶來短暫升入天堂的錯覺,驅(qū)散肉體的疼痛和精神的屈辱。代價是,下一次發(fā)作時,地獄的火焰會燒得更旺,足以讓人跪下來舔“屠夫”的鞋底,只求那一點點解脫。他見過最硬氣的漢子,三個月后,變成只會傻笑、對著空無一物的墻壁哀求注射的行尸走肉。心甘情愿的奴隸。
李琟閉上眼,鼻腔里似乎又縈繞起那甜膩中帶著腐朽的怪異氣味。他不能變成那樣。
機會在凌晨兩點來臨。暴雨聲勢最浩大的時候,掩蓋了大多數(shù)聲響?!巴婪颉苯裢硭坪跣那椴诲e,喝了不少酒,鑰匙串從他褲袋滑落,掉在積水的墻角,居然沒人留意。李琟的心跳在那一刻壓過了雨聲,他像幽靈一樣滑過去,用身體擋住可能存在的視線,手指觸及那串冰冷、沾著污水的金屬時,幾乎痙攣。
他知道風險。一旦被發(fā)現(xiàn),最好的結(jié)果是被打斷腿扔進禁閉室,最壞……他不敢想。但他需要證據(jù),需要找到那些藥物的來源,或者別的什么,能捅破這膿瘡的東西。
走廊空無一人,只有頭頂一盞接觸不良的燈泡,忽明忽滅,投下?lián)u擺不定的人影。他的腳步比貓還輕,呼吸屏住。保險箱在“屠夫”辦公室最里面的角落,一個笨重的綠色鐵柜,表面布滿劃痕和銹跡。
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異常刺耳。他轉(zhuǎn)動,咔噠。箱門彈開一條縫。
沒有預想中密封的藥劑瓶,沒有針管,沒有粉末。
里面是照片。厚厚的,一沓一沓,用粗糙的橡皮筋捆著,塞滿了整個保險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