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87章 苦澀的清醒（第1頁）

草莖的苦澀，如同最細(xì)的針，持續(xù)刺激著李琟麻木的味蕾和近乎停滯的神經(jīng)。那點清涼感從舌根蔓延開來，微弱卻執(zhí)著地對抗著深入骨髓的疲憊和混沌。含在嘴里的肉干碎屑早已被唾液徹底分解、咽下，那點可憐的熱量如同投入冰湖的火星，短暫閃爍后便迅速被巨大的寒冷吞噬，但胃部那尖銳的、燒灼般的痙攣，確實平息了一些。

他依舊虛弱得如同一攤爛泥，每一次呼吸都需要耗費巨大的力氣，但腦海中那層厚重的、令人窒息的迷霧，似乎被這苦澀的草莖撬開了一道縫隙。

清醒。一種混合著劇痛、虛弱和冰冷計算的清醒。

他維持著面朝墻壁的姿勢，眼角的余光卻像最精密的儀器，再次掃描著這間囚籠。窺視孔的位置，那道裂縫的輪廓，門底下縫隙的寬度，以及……那個依舊放在門口、無人動過的塑料袋。

“屠夫”的“饋贈”像一個坐標(biāo)，清晰地標(biāo)注著一條通往屈服和毀滅的捷徑。而他選擇埋藏在泥土下的、來自黑暗的援助，則代表著一條布滿荊棘、希望渺茫，卻唯一能通往“李琟”這個身份得以存續(xù)的道路。

他的手指，無意識地在身下的水泥地面上劃動。不是寫字，不是刻畫。而是在進(jìn)行一種推演。

資源：一枚硬幣（意義不明），一個打火機(jī)（危險，受監(jiān)視），一截粉筆頭（已使用），一片玉蘭葉子（象征），一個油紙包（內(nèi)含少量肉干和未知草莖）。

環(huán)境：絕對黑暗，嚴(yán)密監(jiān)視，身體瀕臨極限。

目標(biāo)：活下去，并……找到出口。不是指頭頂那道裂縫，那可能仍是陷阱。是真正的，能離開這座工廠的出口。

盟友：一個（或多個）身份未知，動機(jī)未知，但能提供有限物資援助的存在。

敵人：“屠夫”及其掌控的暴力機(jī)器。以及，這具正在不斷衰敗的身體。

推演的結(jié)果令人絕望。他的籌碼太少，變量太多，勝算無限趨近于零。

但這一次，絕望沒有帶來崩潰。那根含在嘴里的草莖，像一根釘入現(xiàn)實的楔子，讓他以一種近乎殘忍的冷靜，接受了自己所處的絕境。

既然生存本身已經(jīng)是一場豪賭，那么每一步，都必須押上全部的籌碼，進(jìn)行最精確的計算。

他想起了油紙包里的草莖。除了緩解痛苦，提神醒腦，它是否還有別的用途？比如……傳遞信息？不同的植物，代表不同的含義？或者，它本身就是某種信號？

這個念頭讓他精神一振。如果聯(lián)絡(luò)方式不僅僅是單向的物資傳遞，還包含著更復(fù)雜的密碼系統(tǒng)，那么這條脆弱的連線，能承載的信息量和可能性將大大增加。

他需要測試。

他極其緩慢地，將口中那根草莖取了出來。借著身體蜷縮的掩護(hù)，他用指尖，小心翼翼地將草莖掰成了三截非常短的小段。然后，他再次挪動到那個埋藏物資的土堆旁，撥開泥土，取出油紙包。

他沒有動里面剩下的肉干和完整草莖。只是將剛剛掰斷的三截草莖，并排放在了油紙包旁邊，形成一個簡單的、短暫的標(biāo)記。

然后，他重新掩埋好土堆，抹平痕跡。

這個動作的含義是模糊的，甚至可能毫無意義。它可能被理解為“收到，確認(rèn)”，也可能被理解為“需要更多”，或者僅僅是“我還在”。他無法控制對方如何解讀。但這本身也是一種信息——他在嘗試建立雙向的溝通。

做完這件事，體力再次告罄。他癱倒回去，含著另一根新的草莖，感受著苦澀在口腔中彌漫，對抗著一波波襲來的眩暈。

時間在清醒與昏沉的拉鋸中緩慢流逝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就在他感覺草莖的效用即將過去，意識又要開始渙散時，門底下的縫隙，再次傳來了那聲熟悉的、輕微的“嗒”。

這一次，落地的聲音有些不同。不是輕巧的滾動，而是更沉悶一點，像是某種稍重、用紙或布包裹著的東西。

李琟的心臟猛地一跳?；貞?yīng)來了？這么快？

他沒有立刻行動。他需要確認(rèn)安全。窺視孔后的目光依舊存在，但似乎并未因這細(xì)微的動靜而產(chǎn)生波動。

他耐心地等待著，直到確定外面再無異常，才緩緩挪動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