向門口塑料袋的挪動,成了李琟人生中最漫長的一段路途。每一寸的移動,都像是從正在凝固的水泥中掙脫,肌肉發(fā)出撕裂般的哀鳴,骨骼仿佛隨時會散架。眩暈感如同黑色的巨浪,一次次將他拍向意識渙散的邊緣,又被頭頂那持續(xù)不斷、催促般的刮擦聲強行拉回。
那刮擦聲已經(jīng)不再嘗試復雜的節(jié)奏,只剩下一種固執(zhí)的、重復的單一動作,集中在天花板某個特定的點上。這無聲的催促,像鞭子一樣抽打著他殘存的意志。
他終于蹭到了那個塑料袋旁邊。濃烈的餿臭味撲面而來,幾乎讓他嘔吐。他強忍著,伸出顫抖的手,沒有去碰里面的餅干和藥片,而是抓住了塑料袋本身。
很薄,很滑。他需要用盡全身的控制力,才能不讓手指因為虛弱而顫抖,從而發(fā)出不必要的聲響。
他的計劃簡單而瘋狂。他要把這個塑料袋撕成細條,搓成一條盡可能長的、堅韌的繩索。然后,將硬幣綁在一端,做成一個最原始的“探測錘”。他需要將這個“探測錘”拋向上方那個被刮擦指示的位置,通過硬幣撞擊天花板的聲音和觸感(如果他能感覺到的話),來確認那里是否有什么不同——比如空洞的回聲,或者一個可以鉤掛的縫隙。
這是一個建立在無數(shù)假設之上的賭博。假設塑料袋足夠堅韌能搓成繩,假設硬幣能提供足夠的重量,假設他的臂力還能完成拋擲動作,假設上方真的存在異常,假設這細微的動靜不會立刻引來毀滅……
但他沒有別的選擇。
他背靠著冰冷的鐵門,利用身體作為掩護,開始用牙齒和手指配合,小心翼翼地撕扯塑料袋。這個過程極其艱難,塑料發(fā)出細微的“刺啦”聲,在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。每一次聲響都讓他心驚肉跳,不得不停下來,凝神傾聽門外的動靜。
死寂。依舊是那種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這反常的寧靜,反而加劇了他內(nèi)心的不安。仿佛整個工廠的人都消失了,只剩下他,和頭頂那個不知名的刮擦者,以及墻后那發(fā)送著脈沖信號的“存在”,在這片被遺忘的角落里,進行著一場無聲的、與時間的賽跑。
他一點一點地撕著,將塑料撕成盡可能細的長條,然后笨拙地、用盡各種方法試圖將它們搓合在一起。手指因為缺乏力氣而不斷打滑,進展緩慢得令人絕望。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流下,滴在正在編織的塑料繩上。
頭頂?shù)墓尾谅暎谒_始制作繩索后,停頓了片刻,隨后又響了起來,但節(jié)奏變得更加耐心,仿佛上面的“存在”理解了他的意圖,正在等待。
這種無聲的默契,給了他一絲微弱的力量。
不知過了多久,一條歪歪扭扭、勉強連在一起、約莫手臂長度的塑料繩終于完成了。它看起來脆弱不堪,仿佛一拉就會斷掉。李琟將它的一端緊緊系在那枚冰冷的硬幣上,打了一個死結。
現(xiàn)在,是最后的步驟了。
他仰起頭,望向頭頂那片無盡的黑暗,估算著刮擦聲傳來的大致方位。他調(diào)整著呼吸,試圖讓劇烈的心跳平復一些。手臂因為長時間的緊張和虛弱而微微顫抖。
他深吸一口氣,用盡全身殘余的力氣,將系著硬幣的塑料繩,向著那個方向,猛地向上拋去!
動作因為虛弱而變形,力道也遠遠不夠。塑料繩軟綿綿地向上蕩起,硬幣只上升了不到半米的高度,就無力地墜落下來,撞在他的腿上,發(fā)出輕微的悶響。
失敗了。
巨大的沮喪如同冰水,瞬間澆滅了他剛剛?cè)计鸬南M?。體力已經(jīng)耗盡,連這樣簡單的拋擲都無法完成。
他癱在地上,大口喘息著,絕望地看著手中那根可笑的、脆弱的塑料繩。
就在這時——
頭頂?shù)墓尾谅?,突然變得極其尖銳和急促!像是在警告!又像是在催促!
緊接著,一種全新的、沉悶的、仿佛重物拖拽的聲音,從上方隱約傳來!不是刮擦,而是……某種更大的動靜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