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日頭漸高,連著幾日的明媚高陽曬散了春季的寒,過了春節(jié)厚衣服都退了些,唯獨安橘奶奶還穿著冬天的棉襖,人年紀(jì)大了,總是畏寒。
桌上只擺了兩副碗筷,安青云一早約了人下棋,家中唯有周秀竹和奶奶兩人,懶得做飯,隨便炒了兩個小菜將就吃下。
周秀竹心中煩悶,撥弄碗里的飯粒,朝窗外看了眼,奶奶見了,道:“小橘談的那個男朋友,你跟青云是不是不同意?”
周秀竹沒想到老人家會突然提這事,嘆了口氣道:“她沒明說,但準(zhǔn)是那個姓薄的,他上回來我們家是讓我們給打出去的,什么原因媽你也知道,他傷過小橘的心。”
奶奶突然道:“當(dāng)初你跟青云在一塊兒我跟他爸也不同意,你知道為什么?”
“嫌我個性強(qiáng),不夠溫柔賢惠?!?/p>
早年公婆確實不同意,因此她跟安青云談了好幾年的戀愛,期間也提過分手,安青云就是不同意,才開花結(jié)果生下了安橘。
奶奶點頭:“我的兒子我了解,良善溫吞,而你強(qiáng)勢果斷,家境又比我們家要好,他還那么喜歡你,你倆要是結(jié)了婚,你指東他不敢往西,這個家就得全聽你的?!?/p>
兩人婚后也正如老人家所預(yù)料的,安青云唯妻是從,把她捧在手心里過了這么多年,她對安橘未來丈夫的要求放在婚戀場上絕不現(xiàn)實,但她就是這么過來的,自然希望女兒和她一樣,順?biāo)煲惠呑印?/p>
“那你們二老怎么又同意了?”
“一是你們著實相愛,二是你本性不壞?!?/p>
“不僅不壞,還比很多人要明事理,溫順可以裝,善良卻裝不了,這點男女一樣,路是青云自己的,好不好他說了算,走錯了怨不得旁人,你看,這么多年相處下來,你們夫妻恩愛,一家人和和美美,誰又能在當(dāng)下說未來一定是糟糕的?”
話說多了,奶奶忽然感到一陣暈眩,年紀(jì)大了,暈頭暈?zāi)X是常有的事,她撫著心口舒了口氣,道:“你還常說要支持小橘做的一切決定,怎么到了節(jié)骨眼不算數(shù)了?”
“那小子……”
說得輕巧,就這么一個寶貝女兒,她跟安青云怎么放心。
奶奶笑著搖頭:“家中不是大富大貴,女兒不是傾國傾城,他那樣的家世樣貌,圖什么?他為什么主動說明實情?還要站在那挨打?!?/p>
這話倒是把周秀竹問住了。
“因為他心不壞,且明理,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始終造成了傷害,他要對養(yǎng)育了小橘卻受著欺騙的你們道歉,他要承擔(dān)他犯下的過錯,不逃避,不辯解,不退縮?!?/p>
婆媳二人邊吃邊說,碗里的飯見底,菜也涼了,老人放下筷子,說出定論:“他不是個壞孩子?!?/p>
她實在見不得她那寶貝孫女露出那樣的表情了。
周秀竹明白老人的意思:“曉得了,我會跟她爸爸講的。”
如此,老人終于安心了些許。
吃完飯周秀竹收拾碗筷,安橘奶奶撐著拐杖站起身,想幫她收拾。
奶奶一手杵著拐杖,一手端起餐盤,忽地又是陣眩暈心悸,餐盤便從手中滑了出去。
……
從餛飩店出來,安橘挽著薄斯傾的手臂,腦袋靠在男人的肩頭上,沿著街道漫步消食,路過熟悉的小店就指給他看,在他耳邊嘰嘰喳喳地說著童年趣事。
“后來要讀初中就搬家了,爸媽忙著經(jīng)營第二家超市,我放了學(xué)不是去奶奶家就是去外婆家,有好長時間沒來,偶爾還會很想念這里的叔叔阿姨們,大家都對我很好很好……”
安橘說著笑著,聲音像風(fēng)似的鉆進(jìn)薄斯傾的耳朵、心里,陽光穿過樹梢照下來,她的眉眼發(fā)梢,她走過的地方,都是一片金燦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