皮特的演技堪稱登峰造極,眼角余光瞥見蒂娜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、死死攥緊的法杖,心里早已樂開了花。他刻意佝僂著背,肩膀隨著壓抑的“抽泣”微微聳動,脊梁彎得像株被暴雨捶打了整夜的野草,將一個自幼被遺棄在叢林、與獸為伍的可憐青年形象演繹得入木三分。那些剛剛被斬殺、尖刺還泛著寒光的豪豬,在他口中成了朝夕相伴的伙伴,連豪豬背上每根尖刺的弧度,都被賦予了“共飲山泉、同曬暖陽”的溫馨回憶。恰如古詩所言:“野曠天低樹,江清月近人”,這叢林的孤寂與他此刻刻意流露的“脆弱”,在月光下生出幾分相映的凄涼,連風(fēng)掠過樹葉的聲響都染上了悲戚。
"我是艾薩克帝國嶺南郡領(lǐng)主麾下,二等騎士維埃爾·費爾南多。"騎士的重劍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銀輝,行禮時鎧甲縫隙里滲出的血珠滴在皮特手背上,滾燙的觸感讓他嘴角的弧度差點繃不住——得虧他飛快垂眸,用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笑意。費爾南多面容剛毅,鼻梁高挺如斷崖,此刻卻滿臉愧疚,喉結(jié)滾動著重復(fù)了一遍:"閣下是?"
"老子。。?!叮?,我,我是……凱恩。"皮特咬著后槽牙,牙齦都泛了酸,總算從牙縫里擠出來個臨時杜撰的名字。這名字源自九龍?zhí)脗}庫里那只總愛扎人的毒蝎子,此刻倒成了絕佳的偽裝。他猛地抬起頭,眼眶被指甲掐得通紅,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臉頰滾落,砸在枯枝敗葉上濺起細(xì)碎的塵埃,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連自己都覺得肉麻:"這些豪豬從小陪著我長大,早上還蹭著我手心要野果吃,我們只不過分開片刻。。。"他哽咽著抬起手捶打地面,枯枝在掌心硌出幾道紅痕,聲音里滿是控訴,"你們。。。你們怎么下得去手!"此情此景,倒應(yīng)了“感時花濺淚,恨別鳥驚心”的意味,只不過他的“恨”,全是裝出來的戲碼,連眼淚都是剛才偷偷抹的風(fēng)油精催出來的。
余光瞥見蒂娜握緊的法杖頂端,火球的光芒忽明忽暗,像是隨時要噴薄而出又強(qiáng)行按捺,皮特暗自對著空氣比了個勝利的手勢——魚兒,上鉤了。
這時,蝎王強(qiáng)森慢悠悠地從灌木后踱出來,甲殼上還沾著新鮮的苔蘚,每一步都踩得落葉“沙沙”作響。三百只兵蝎的毒尾在陰影中若隱若現(xiàn),尾尖的幽藍(lán)如同淬了冰的刀鋒,連空氣都仿佛被染上了劇毒。費爾南多先是如釋重負(fù)地松了口氣,鎧甲摩擦發(fā)出“嘩啦”聲響,語氣里帶著幾分輕視:"薩克蝎子?這種墊底的契約獸。。。連練手都嫌弱,也就毒囊能值兩個銅板。"
話音未落,他的目光突然像被釘死在蝎王額間,那流轉(zhuǎn)的契約符文如活物般游動,泛著古老的青銅光澤,在月光下格外刺眼。騎士的喉結(jié)劇烈滾動,握著劍柄的手指關(guān)節(jié)泛白,聲音都變了調(diào):"這。。。這難道是你的契約獸?"其聲之烈,頗有“一夫當(dāng)關(guān),萬夫莫開”的氣勢,只是這份氣勢里,藏著不少震驚與算計——若真是契約獸,那眼前這“可憐人”的身份就絕不簡單。
皮特故意拍了拍蝎王的螯肢,那螯肢上還留著昨天砸開巖石的裂痕,拍打的動作重了些,惹得強(qiáng)森不滿地甩了甩尾尖。他扯著嗓子喊道,聲音在峽谷里回蕩:"這是我的兄弟強(qiáng)森!巖石強(qiáng)森!一拳能砸爛花崗巖!也是我的契約獸!"喊完還怕不夠,又讓強(qiáng)森抬起螯肢,亮出上面深褐色的砸痕,像展示軍功章般得意。
空氣瞬間凝固,連篝火的噼啪聲都仿佛靜止了。蒂娜法杖頂端的火球明明滅滅,映得她銀發(fā)如跳動的火焰,瞳孔里滿是難以置信;另一名騎士的盾牌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砸在地上,在寂靜的峽谷中回蕩了許久,他自己都忘了去撿。費爾南多的臉漲得比煮熟的龍蝦還紅,想起剛才“連練手都嫌弱”的評價,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(jìn)去——這可比在比武場上被后輩一劍挑飛頭盔還丟人,簡直是把臉湊上去讓人打。
皮特心里樂開了花,面上卻愈發(fā)委屈,指尖輕輕劃過蝎王甲殼上的傷痕,動作溫柔得像在撫摸珍寶,活像個被搶走糖果的孩童,聲音帶著哭腔:"強(qiáng)森上個月還幫我搬開了壓著山洞的巨石,不然我早被暴雨淹死了。。。你們怎么能說它弱呢。。。"
"凱恩先生,我。。。我為剛才的冒犯再次致歉!"費爾南多突然單膝跪地,重劍杵地發(fā)出“咚”的悶響,震得地面的火星都跳了起來,態(tài)度恭敬得不像話,"若不嫌棄,懇請加入我們的隊伍。穿越黑風(fēng)口需要熟悉地形的向?qū)?,您的。。。兄弟,也能幫上大忙?他偷瞄著暗處若隱若現(xiàn)的蝎群,那些蝎子的螯肢在月光下泛著金屬冷光,排列得整整齊齊,怎么瞧都比皇家騎士團(tuán)的戰(zhàn)馬威風(fēng)百倍——這哪是墊底契約獸,分明是披了蝎殼的鐵甲軍!
篝火噼啪作響,皮特啃著騎士遞來的麥餅,麥香混著烤豪豬的油脂味鉆進(jìn)鼻腔,香得他差點咬到舌頭。費爾南多正坐在一旁講解契約獸的等級劃分,說到“薩克蝎子就算成群也不足為懼,頂多算移動的毒囊”時,皮特突然想起三年前的深秋:三百道毒尾射線交織成網(wǎng),將海拉爾龍蜥的鱗片熔出蜂窩狀的孔洞,龍蜥的嘶吼震得山林都在顫,那場仗打了整整七天七夜,最后是強(qiáng)森用螯肢硬生生撬開龍蜥的喉嚨,才取到晶核。那一戰(zhàn)的慘烈,恰似“黃沙百戰(zhàn)穿金甲,不破樓蘭終不還”,只是他們的“樓蘭”,是在叢林里活下去的希望。
他忍不住放下麥餅,望著篝火輕聲吟道:"兩岸猿聲啼不住,輕舟已過萬重山。"語氣里帶著幾分過來人的輕松,惹得騎士們都看了過來。
蒂娜挑了挑眉,銀發(fā)在火光中流淌如銀河,眼神里滿是好奇:"這詩句倒別致,是嶺南郡的民謠?我在帝都從未聽過。"
皮特咧嘴一笑,露出犬齒上被蝎毒腐蝕的缺口——那是去年喂強(qiáng)森喝特制毒液時,不小心被它咬到留下的疤。"山里的老神仙教的,"他含糊地敷衍過去,順手往篝火里添了根濕柴,濃煙“騰”地冒起來,嗆得旁邊的騎士巴頓直咳嗽,眼淚都出來了,他趁機(jī)轉(zhuǎn)移了話題:"黑風(fēng)口的瘴氣真能腐蝕鋼鐵?"
夜深后,皮特躺在蝎群圍成的“帳篷”里,蝎殼相觸的沙沙聲像溫柔的搖籃曲,連風(fēng)都吹不進(jìn)來。費爾南多還在不遠(yuǎn)處講艾薩克大帝的傳奇:年輕時單槍匹馬斬殺深淵領(lǐng)主,用領(lǐng)主的骸骨筑成帝國城墻,那城墻堅硬得連巨龍都撞不破。皮特聽得津津有味,時不時插句嘴:"那城墻有花崗巖硬嗎?強(qiáng)森一拳就能砸個坑!"惹得騎士們哈哈大笑,連蒂娜嘴角都勾起了一抹笑意。大帝的傳奇,恍若“大江東去,浪淘盡,千古風(fēng)流人物”,在這叢林深處的篝火旁,激起別樣的波瀾,連空氣都變得熱烈起來。
他從費爾南多口中知道了許多常識:契約獸的晶核能入藥,高階晶核還能鑄造魔法武器;人類的魔法需要元素親和,蒂娜就是天生的火元素使者;還有黑風(fēng)口的瘴氣能腐蝕鋼鐵——難怪蒂娜的法杖頂端總掛著顆凈化水晶,趕路時還會時不時釋放凈化咒,連鎧甲都要鍍上一層防瘴藥劑。這些瑣碎的知識像拼圖,慢慢補(bǔ)全他對這個陌生世界的認(rèn)知,也讓他愈發(fā)覺得,這場“演戲”有意思。
六百道毒尾在黑暗中組成守護(hù)陣列,尾尖的幽藍(lán)連成一個完整的圈,將他與篝火的余光隔絕在外,形成一個獨立的安全區(qū)。這場景讓皮特想起當(dāng)年在九龍?zhí)?,小弟們圍著他聽評書的夜晚,那時的刀光劍影、酒肉飄香,竟與此刻的毒尾篝火奇妙重合。正如“舊時王謝堂前燕,飛入尋常百姓家”,不同的場景,不同的伙伴,卻有相似的溫情與歸屬感,讓他心里暖暖的。
他摩挲著腰間的晶核項鏈,最底下那顆最大的綠晶,是強(qiáng)森第一次蛻皮時凝結(jié)的,摸起來溫溫的,像揣著個小暖爐。指尖傳來晶核的溫?zé)?,如同伙伴的心跳,沉穩(wěn)而有力。皮特望著峽谷上方的星空,星星比九龍?zhí)玫臒艋\還亮,突然覺得這個世界也沒那么難闖——畢竟,沒人見過兩千只受過特訓(xùn)的薩克蝎子,在一個懂“江湖規(guī)矩”的痞子指揮下,能掀起怎樣的腥風(fēng)血雨。
明天,就是黑風(fēng)口了。他摸了摸強(qiáng)森的尾尖,那上面還沾著豪豬的尖刺,硬得像根小鋼針。前路縱有“難于上青天”的險阻,他亦有破局的底氣——畢竟,他的“軍隊”,藏在陰影里,等著給敵人致命一擊。
"好戲,才剛開始。"皮特輕聲說,聲音輕得只有自己能聽見。蝎王像是聽懂了,用螯肢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,力道剛好不疼,像是在應(yīng)和,又像是在安撫。
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