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醉生夢死”的后半夜,喧囂如退潮般遠去。
最后一桌醉客踉蹌離去,風鈴清響,獨留滿室沉淀的寂靜與草木清冽、酒液微醺交纏的余韻。
燈光被調至昏暗,僅余吧臺頂幾盞暖黃的射燈,在光滑臺面上投下幾圈昏黃光暈,如同沉入水底的琥珀。
胡倩倩低著頭,手中一塊雪白得刺眼的軟布,正極其用力地、帶著一股發(fā)泄般的戾氣反復擦拭著一只水晶高腳杯。
杯壁在她狠戾的動作下發(fā)出令人牙酸的、細微而高頻的銳鳴,仿佛要將某種無形的東西徹底磨滅。
她紅唇緊抿成一條冷硬的線,妖媚的臉在昏黃燈下繃緊,那雙慣常流轉著魅惑波光的狐貍眼此刻沉沉地垂著,眼尾卻向上勾起一個尖銳的弧度,眼角眉梢都凝著一層壓抑著火焰的冰棱。
吧臺最深處的陰影里,玄影如同融進背景的墨跡,唯有擦拭另一只酒杯的動作帶著恒定的節(jié)奏。
沈玄月坐在吧臺外的高腳椅上,背對著空曠的廳堂。
一杯幾乎未動的琥珀色酒液置于面前,他修長的手指隨意搭在冰涼的杯壁上,指尖無意識地、極其緩慢地輕輕點著玻璃,如同鐘擺。
目光落在窗外,古城夜色濃稠,沱江對岸霓虹盡滅,唯余幾點零落燈火,如同迷失在黑暗深淵中的寒星。
他的側臉在光影分割下,輪廓清晰冷硬如刀劈斧鑿,沉靜仿若萬年孤懸的冰川。
空氣緊繃得如同滿弦之弓,只有胡倩倩手中杯子的刺耳摩擦聲是唯一的裂帛之音。
摩擦聲戛然而止。
胡倩倩猛地將擦得能映出人影的杯子“砰”地一聲墩在吧臺上!力道之大,震得旁邊幾個杯子都發(fā)出輕顫。
她倏然抬起頭!
那雙燃燒著怒火、幾乎要噴出火星的狐貍眼,毫不避諱地、直勾勾地釘在了沈玄月那冷硬如石的側臉上!
“老板!”
她的聲音不高,卻像淬了萬年寒冰打磨成的薄刃,驟然撕裂滿室死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