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115章 吳越煙雨（第1頁）

如意那夜星輝共鳴的感應(yīng)，經(jīng)由袁天罡李淳風(fēng)傳來的密信印證，立刻成了營州都督府的頭等大事。靈劍關(guān)乎國運，絕不能落入邪佞之手，或任其蒙塵。

經(jīng)過一番周密商議，李積定下行止：竇建德攜湛盧劍，率一隊精銳暗探，繼續(xù)追查河北等地幽焰衛(wèi)“無面者”的線索，并設(shè)法與江湖正道互通聲氣。靜塵、張胥則帶著如意，即刻南下，循著感應(yīng)前往東南吳越之地，尋找那柄散發(fā)“清冷孤傲、極致優(yōu)雅”氣息的靈劍。李積修書數(shù)封，令沿途州府給予便利，并飛鴿傳書長安稟報。

事不宜遲，三日后，靜塵一行便輕裝簡從，離開了尚帶寒意的北地，策馬向南。

越往南行，春意愈濃。江河漸闊，山色空蒙，空氣也變得濕潤起來。沿途可見戰(zhàn)亂留下的瘡痍正在緩慢愈合，新墾的田地，重建的村落，雖顯稚嫩，卻孕育著生機。

如意初次遠離北方，對江南風(fēng)物倍感新奇，時常瞪大了眼睛左右張望。靜塵依舊清冷少言，但偶爾會指點如意辨識些南方特有的草藥或地質(zhì)特征。張胥性情溫和，學(xué)識淵博，一路為如意講解各地風(fēng)土人情、歷史典故，聽得如意如癡如醉，只覺比師父歐煌那些機關(guān)圖譜有趣多了。

“張先生，您懂得真多！”如意由衷贊嘆。

張胥微笑撫須：“讀萬卷書，行萬里路罷了。龍淵劍意，在于澄澈明凈，亦需包羅萬象，方能去偽存真。”

半月后，三人渡過長江，正式進入?yún)堑亍＿@里水網(wǎng)密布，舟楫往來如梭，語言也逐漸變得軟糯難懂。那靈劍的感應(yīng)時斷時續(xù)，大致指向太湖流域。

這一日，天色漸晚，湖上忽起大霧，煙雨迷蒙，視野極差。三人乘坐的烏篷小船只好就近靠岸，尋了一處湖濱小鎮(zhèn)歇腳。

小鎮(zhèn)名為“菱湖鎮(zhèn)”，規(guī)模不大，卻十分精致。白墻黛瓦，小橋流水，石板路被雨水沖刷得干干凈凈。鎮(zhèn)上人多以采菱、捕魚、養(yǎng)蠶、織綢為生，雖見外人到來有些好奇，卻也熱情好客。

尋了間臨河的干凈客棧住下，掌柜的是個笑瞇瞇的老者，聽聞他們從北邊來，特意送了一壺自釀的桂花米酒和一碟茴香豆。

“幾位客官來得不巧，這太湖煙雨一起，有時三五日都不散哩。不過煙雨里的南湖西山，也別有一番韻味，好比那吳道子的水墨畫，朦朦朧朧，仙氣得很?！?/p>

謝過掌柜，三人臨窗而坐。窗外雨絲風(fēng)片，河上偶爾有燈火閃爍的夜歸漁船劃過，留下櫓聲欸乃。

靜塵閉目凝神，承影劍意細細感知四周：“此地靈氣充沛，水意盎然，那靈劍氣息似乎更清晰了些，但仍難以定位?！?/p>

張胥品了一口米酒：“靈劍有靈，自晦其蹤，非有緣者難以得見。尤其這等精致優(yōu)雅之劍，恐非強力所能尋得，需得契合其心境。”

如意也學(xué)著感應(yīng)，卻只覺周圍水汽氤氳，一片朦朧，不由有些氣餒：“這怎么找??？難道要等它自己出來嗎？”

正說著，客棧樓下傳來一陣清越婉轉(zhuǎn)的琵琶聲，伴著吳儂軟語的淺唱低吟。唱詞聽不真切，但那曲調(diào)卻如珍珠落玉盤，纏綿悱惻中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孤高，在這雨夜里聽來，格外動人。

三人皆被樂聲吸引。靜塵眸光微動：“此曲……不凡?！?/p>

下樓詢問掌柜，才知是鎮(zhèn)上一家繡莊的老板娘，姓蘇，人稱“蘇娘子”，原是蘇州城里有名的歌伎，后來贖身從良，嫁到這鎮(zhèn)上開了間繡莊，一手蘇繡技藝精湛絕倫，更彈得一手好琵琶，每逢雨夜心境所致，便會彈奏幾曲。

“蘇娘子可是我們鎮(zhèn)上的名人哩，心善手巧，就是性子冷清了些，不愛與人交往?！闭乒駠@道，“也是個苦命人，嫁過來沒兩年，丈夫就病故了，也沒留下一兒半女，就守著那繡莊過活。”

次日，雨稍歇，但仍霧氣朦朧。靜塵決定去那繡莊看看。

繡莊臨河而建，名“天工繡坊”，門面不大，卻十分雅致。推門進去，只見屋內(nèi)陳設(shè)簡潔，四壁卻掛滿了精美的繡品，山水人物、花鳥蟲魚，無不栩栩如生，針法細膩，配色清雅，尤其是光影明暗的變化，竟似用絲線繪就的水墨畫，極具神韻。

一位素衣女子正背對著門口，低頭繡著一幅《月下太湖圖》。聽得門響，她并未回頭，只輕聲道：“客人隨意看，若有合心意的，墻上有標價?！?/p>

聲音清冷，如珠玉相擊，與昨夜琵琶聲一般無二。

靜塵目光掃過那些繡品，最后落在女子手中的繡繃上。那未完成的繡品上，太湖煙波浩渺，孤月懸空，意境清冷孤寂，那針法之精妙，竟將月光那種朦朧清輝都繡出了幾分神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