渾渾噩噩的從青州大獄出來,陽光仿佛已不是早前那般溫暖。
碧華拉著萊恩,站在牢獄的大門外,許久未動。男孩只是低著頭看著腳尖,陽光照在他的頭上,暈開了一個金色的圈。
“娘?!彼吐曕?,聲音像吞了炭火般的沙啞?!拔覀兘酉聛碓撛趺崔k?”
她沒應(yīng)聲,只把帷巾拉得更緊,抬起頭瞇著眼看看逐漸西斜的太陽。
大門旁的一名衛(wèi)士忍不住看了她一眼,正欲開口,又終究別過了頭。
她知道時間已經(jīng)不早了。黃昏已至,光線從高墻邊慢慢挪下,牢獄門前的影子越拉越長。
她蹲下親了親萊恩的額頭,看著孩子的眼神,忽然覺得整顆心都被丟在了牢獄之內(nèi),與那個人一同死去了。
“我們回客棧,明日,再作打算?!?/p>
回到棲云客舍時,天空已經(jīng)披上了晚霞。
正在忙碌的老板娘見他們回來,張了張嘴,卻沒開口,只是回身掀開后院的簾子,吩咐廚房準(zhǔn)備餐食。
待二人回房不久,跑堂便端來了飯菜,輕輕敲了敲門,放下后便又回到大堂忙碌去了。
碧華打開門拿回飯食,沒動筷,只給萊恩夾了一些,勸他吃點。孩子也只是機械地吃了幾口,便放下筷子,跑去床上蜷著。
碧華坐了一會兒,才為自己倒了杯酒,慢慢的酌著。
好像該洗個澡來著?得去吩咐店家準(zhǔn)備熱水了。
哦對了,包裹里說是有幾錠銀?那可是以后生活的本錢,我得找找。
雖是如此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事,手里的酒杯也沒停,直至一壺酒通通灌下,才站起身走到床旁。
“萊恩,明日我們回幽鎮(zhèn),該把馬還給你燕九叔叔呢,都好幾天了…”
萊恩沒立刻答話。
良久,他才抬起頭,小聲問道:“我們明天晚上回來嗎?”
碧華微頓,勉強一笑:“回來?!?/p>
“好?!彼碜?,小聲說,“我想回家取爹喜歡的那張畫,那張我畫的我們?nèi)齻€人的?!?/p>
畫?
哦,她想起來了,那張畫得歪歪扭扭,爹爹的眉毛一高一低,還把她的眼睛畫成了黑豆。
碧華點了點頭,眼角的光芒被昏黃燈火輕輕晃了一下。
是啊,孩子哪知道什么是查封充公呢,那個家可回不去了。
“好,我們明天就回家一趟?!彼曇魷厝?,卻藏著一種近乎咬牙切齒的堅定,“哪怕再看一眼那座房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