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出數(shù)字記憶庫時,天已經擦黑。晚風帶著初夏的暖意,吹得林笑薇額前的碎發(fā)輕輕晃動。她低頭看了看掌心的鋼筆,筆身的星塵紋路徹底隱去,摸起來和普通鋼筆沒什么兩樣,只有湊近了,才能聞到一絲淡淡的星藤清香。
“好像……都結束了?!彼p聲說,聲音里帶著點不真實的恍惚。
徐默握住她的手,無名指上的婚戒涼涼的,卻不再發(fā)燙。他抬頭望向城市夜空,今天的星星格外亮,像是星藤之冠消散時散落的光粒?!澳憧茨沁??!彼赶蚴兄行牡姆较?,那里的建筑輪廓間,有淡藍色的光流在緩緩流動,像一條透明的河,“星藤在修復城市的記憶磁場。”
林笑薇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,突然笑了:“以前總覺得這些光怪陸離的,現(xiàn)在倒覺得挺安心?!?/p>
他們沒再說話,就沿著街邊慢慢走。路過一家開了二十年的老面館,老板正站在門口掛燈籠,看見他們,笑著招呼:“小徐,小林,好陣子沒來了,還是老樣子?”
徐默愣了一下,戒指微微發(fā)燙,一段模糊的記憶涌上來——以前他和林笑薇常來這里,他總點牛肉面,她總點番茄雞蛋面,老板總多給他們加個鹵蛋。
“對,老樣子。”他笑著應道,拉著林笑薇走進面館。
面端上來時,熱氣騰騰的。林笑薇拿起筷子,突然“呀”了一聲,指著碗沿:“你看!”
碗沿上有個小小的缺口,缺口形狀和她鎖骨上的疤痕有幾分相似。鋼筆在口袋里輕輕震動了一下,她瞬間想起——這個面館老板,其實是2030年實驗的后勤人員,當年是他偷偷把受傷的Z送出了實驗室。
“老板,您這碗用了好多年了吧?”林笑薇輕聲問。
老板擦著桌子,笑了:“可不是嘛,二十多年了,舍不得換。當年有個老朋友送的,說看到這缺口,就想起凡事總有不完美,但過得去就好?!彼戳诵炷土中币谎郏凵窭飵еc深意,“你們倆呀,也別總想著扛著所有事,該歇歇了?!?/p>
徐默和林笑薇對視一眼,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釋然。
吃完面出來,街上更熱鬧了。廣場上有老人在跳廣場舞,音響里放著老歌;孩子們追著跑,手里拿著會發(fā)光的玩具;一對老夫妻坐在長椅上,老爺爺正給老奶奶講年輕時候的事,老奶奶聽得笑瞇瞇的。
“你聽?!绷中蓖O履_步,“他們說的都是真的記憶?!?/p>
那些對話瑣碎又平常,卻帶著一種踏實的溫暖。沒有篡改,沒有隱瞞,有笑有淚,有遺憾有懷念,就像老面館老板說的——不完美,但過得去。
走到青浦江岸邊時,江風帶著水汽吹來。林笑薇靠在欄桿上,看著水面倒映的星光,突然說:“其實我有點怕?!?/p>
“怕什么?”徐默站在她身邊。
“怕有一天,又有人想篡改記憶。”她輕聲說,“畢竟……痛苦的記憶確實很難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