托比用牙咬著繃帶的一端,給受傷的手掌打了個結(jié)實的結(jié)。麥羅正一瘸一拐地扶起倒地的桌椅,克萊格則蹲在地上撿拾散落的酒瓶碎片。酒館里彌漫著木頭碎屑和酒精混合的氣味,月光透過破損的窗戶,在滿目瘡痍的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突然,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。三人同時僵住了動作,麥羅的手還懸在半空,克萊格慢慢握緊了手中的玻璃碎片。托比悄悄摸向吧臺下藏著的獵槍,心跳聲在耳邊咚咚作響。
門被推開的瞬間,托比的食指已經(jīng)扣在了扳機上——直到他看清了范德爾那張熟悉的面孔。麥羅和克萊格像離弦的箭一般沖了上去,差點把傷痕累累的黑巷之王撞個趔趄。
"輕點,小子們。"范德爾的聲音里帶著罕見的溫柔,他寬厚的手掌分別揉了揉兩人的頭發(fā),"我們回來了。"
托比站在吧臺后,嘴角不自覺地上揚。他看著卡洛斯像陣風似的卷向地窖,聽著那家伙夸張的抱怨聲從地下室傳來:"要是敢動我的珍藏,老子追到天涯海角也要——哦!寶貝們還在!"
凱德和林奇合力搬正了一張還算完好的圓桌,木料發(fā)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。安琪兒立刻幫忙用手穩(wěn)住搖晃的桌腿,爆爆和艾克不知從哪找來幾把勉強能坐的椅子。蔚幫著馬庫斯脫下破損的制服外套,隨手搭在椅背上。
"讓讓讓讓!"卡洛斯像捧著圣物般舉著幾瓶酒從地窖沖出來,臉上掛著勝利者的笑容,"這群鄉(xiāng)巴佬居然把血色日出留下來了!"他夸張地親吻著酒瓶,"就知道你們舍不得喝這么貴的寶貝。"
范德爾無奈地搖頭,卻還是接過了卡洛斯拋來的酒瓶。他環(huán)顧四周——托比正在給每個人分發(fā)勉強干凈的酒杯,麥羅和克萊格爭相講述著之前的戰(zhàn)斗,爆爆踮著腳想偷嘗一口烈酒被蔚拎著領(lǐng)子拽開,馬庫斯和林奇這兩個執(zhí)法官居然也接過了酒杯。。。
月光透過破碎的窗戶灑在桌面上,照亮了杯中琥珀色的液體。范德爾舉起酒杯,玻璃碰撞聲在酒館里清脆地回蕩。沒有長篇大論的祝酒詞,只有簡單的一句:
"為了活著。"
眾人沉默地飲下這一杯。酒液灼燒著喉嚨,卻莫名讓人感到溫暖。凱德望著杯中晃動的倒影,突然意識到——這就是他一直在追尋的東西,不是復仇,不是殺戮,而是這樣平凡卻珍貴的時刻。
卡洛斯已經(jīng)給自己倒了第二杯,正試圖往爆爆的空杯里偷倒酒液,被艾克用金屬棍精準攔截。馬庫斯和范德爾、本索不知何時湊到了一起,低聲討論著什么。林奇在教安琪兒玩一種皮爾特沃夫的紙牌游戲,而蔚正幫托比重新包扎那個潦草的繃帶。
在這個月明星稀的夜晚,在這個傷痕累累的酒館里,這群傷痕累累的人,終于找到了片刻的安寧。
酒過三巡,杯盤狼藉。本索不知何時從酒館的儲藏室里拖出一臺老舊的留聲機,黃銅喇叭上還帶著刮痕,但播放出的音樂卻意外地清晰動人。悠揚的弦樂聲流淌在酒館的每個角落,為這個傷痕累累的空間平添了幾分溫柔。
馬庫斯瞇著眼睛聽了片刻,突然舉起酒杯點評道:"第三小節(jié)的小提琴慢了半拍,這要是皮爾特沃夫交響樂團的水平——"
"閉嘴吧條子!"卡洛斯直接抓起一塊面包砸過去,"誰要聽你顯擺上城人的品味?"
林奇也忍不住加入戰(zhàn)局:"隊長,你上次在劇院打呼嚕被趕出來的事忘了?"
眾人哄堂大笑,馬庫斯作勢要掐林奇的脖子,卻被對方靈巧地躲開。笑聲中,凱德悄悄起身,來到安琪兒面前。他微微躬身,伸出傷痕累累的手,動作優(yōu)雅得不像個傭兵:"能賞光跳支舞嗎,女士?"
安琪兒的機械眼閃過一絲藍光,但她毫不猶豫地將手搭了上去:"希望你還記得怎么跳,別踩到我的機械腿。"
兩人滑入臨時清出的空地,凱德的手輕扶在安琪兒腰間,避開她的傷口。他們隨著音樂輕輕搖擺,開始時還有些生疏,但很快就找回了默契。凱德甚至大膽地轉(zhuǎn)了個圈,引得安琪兒發(fā)出一聲輕笑。
"看??!"爆爆興奮地拍手,"凱德會跳舞!"
"我還會更多呢,小不點。"凱德沖她眨眨眼,結(jié)果差點踩空,被安琪兒穩(wěn)穩(wěn)扶住。
這仿佛打開了某個開關(guān)。范德爾向蔚伸出手,結(jié)果被女兒嫌棄地推開:"省省吧老家伙,你先能站穩(wěn)再說!"卡洛斯則夸張地單膝跪地邀請林奇,換來對方一個過肩摔,但很快兩人就勾肩搭背地跳起了滑稽的舞步。本索和托比拍著手打拍子,麥羅和克萊格用叉子敲擊酒杯伴奏。
音樂一首接一首,從優(yōu)雅的圓舞曲到歡快的民間小調(diào)。酒館的破窗戶透進月光,與搖曳的燭光交織在一起。安琪兒的機械腿偶爾發(fā)出輕微的液壓聲,凱德的繃帶滲出了新的血漬,但誰都沒有停下。范德爾終于說服蔚跳了支簡單的舞,馬庫斯和林奇用執(zhí)法官的標準姿勢跳著軍舞,就連爆爆都被艾克帶著轉(zhuǎn)了幾個圈。
在這片歡聲笑語中,沒有人提起白天的生死搏殺,沒有人談論明天的何去何從。此刻只有音樂、美酒和難得的安寧。直到深夜,當最后一曲終了,眾人才東倒西歪地癱在椅子上,臉上帶著久違的輕松笑容。
凱德望著天花板上的裂痕,突然輕聲說:"這比我想象中最好的結(jié)局還要好。"
安琪兒靠在他肩頭,機械眼已經(jīng)切換到了低功耗模式:"傻子,這還不是結(jié)局。"
窗外的月光靜靜地灑落,為這個特別的夜晚畫上溫柔的句點。明天,他們又將面對各自的命運——但至少今夜,他們可以暫時忘記一切,只是單純地活著,笑著,為彼此的存在而慶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