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920章 亡國的悲歌（第1頁）

伏俟城，這座吐谷渾人經(jīng)營了數(shù)百年的王城，如今已是一片殘破。城墻多處崩塌，焦黑的痕跡與暗沉的血漬遍布墻頭，曾經(jīng)飄揚(yáng)著狼頭王旗的城樓，此刻只剩半截斷裂的旗桿，在帶著焦糊氣息的風(fēng)中孤零零地指著灰蒙蒙的天空。

最后的抵抗零星而絕望。城內(nèi)，吐蕃士兵正在逐屋逐巷地清理殘敵，兵刃交擊的脆響、垂死者的哀鳴、勝利者的呼喝以及哭喊聲，交織成一曲亡國的挽歌。

王宮深處，諾曷缽已脫下破損的甲胄，換上了一身象征可汗身份的禮服，只是這禮服上也沾染了塵土與不知是誰的血點(diǎn)。他怔怔地望著宮墻上懸掛的一幅巨大的青海湖羊皮地圖，眼神空洞，仿佛魂魄已隨著那被吐蕃鐵蹄踐踏的疆土一同逝去。

弘化公主快步從內(nèi)室走出，她已換上一身便于騎乘的胡服，發(fā)髻緊束，臉上雖難掩疲憊與悲戚，眼神卻異常堅定。她手中捧著一個小巧而沉重的檀木匣。

“可汗，沒時間了！”她將木匣塞到諾曷缽手中，聲音急促而清晰，“吐蕃人馬上就要攻到這里了！我們必須走！”

諾曷缽被她的動作驚醒，低頭看著手中的木匣，那里裝著吐谷渾世代相傳的黃金狼頭印璽，是王權(quán)的象征。他猛地抬起頭，眼中爆發(fā)出最后一絲不甘的瘋狂：“走？往哪里走？這是我的都城！是我的國土！我諾曷缽，豈能做棄城而逃的可汗？！”他一把推開木匣，嘶吼道，“我要與伏俟城共存亡！”

“糊涂！”弘化公主厲聲喝斷他，鳳目圓睜，平日里溫婉的聲音此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，“你死了，吐谷渾就真的亡了！活著，帶著這印璽，帶著還愿意追隨你的部眾，去大唐！只要人在，印在，就還有復(fù)國的希望！難道你要讓慕容氏的祖先，看著他們的子孫就此絕嗣嗎？！”

她的話如同重錘，狠狠砸在諾曷缽的心頭。他身體劇震，看著妻子那堅毅而帶著懇求的眼神，又環(huán)視這即將陷落的宮室，最終，一股巨大的、混合著屈辱與責(zé)任的悲愴淹沒了他。他仰天發(fā)出一聲如同孤狼般的長嚎，淚水洶涌而出。

他猛地抓起木匣，緊緊抱在懷里，如同抱住最后一絲虛幻的寄托。

“走！”他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。

宮門被最后一批忠誠的侍衛(wèi)奮力打開，門外是混亂的街巷與隱約可見的吐蕃兵影。諾曷缽與弘化公主在數(shù)百名親信騎兵的簇?fù)硐拢砩像R，不再回頭，向著東北方向——大唐涼州的方向，開始了狼狽的潰逃。他們身后，是沖天而起的濃煙，是故土淪喪的悲音，是一個時代終結(jié)的挽歌。

幾乎就在他們離開王宮的同時，另一支吐蕃部隊攻破了王宮的最后防線。而在城西，一場更為慘烈的戰(zhàn)斗正在進(jìn)行。以驍勇著稱的吐谷渾貴族慕容孝雋，并未隨諾曷缽撤離。他聚集了麾下所有不愿投降或無法撤離的族人、士兵，據(jù)守著一座堅固的府庫，進(jìn)行著最后的、注定沒有希望的抵抗。

“為了吐谷渾！為了可汗！”慕容孝雋身中數(shù)箭，血染戰(zhàn)袍，依舊揮舞著長矛，如同瘋虎般在敵群中沖殺。他的部下也個個面帶決絕，用生命拖延著吐蕃人追擊的腳步。

然而，個人的勇武在戰(zhàn)爭的洪流面前，終究是渺小的。潮水般的吐蕃士兵淹沒了他們的陣地。慕容孝雋力戰(zhàn)不退，最終被數(shù)把長矛同時刺穿身體，他怒目圓睜，望著諾曷缽逃離的方向，緩緩倒下，氣絕身亡。他部下的抵抗也隨之迅速平息，所有戰(zhàn)死者都被割下首級，壘成了一座小小的京觀，以此震懾所有還敢反抗的吐谷渾人。

伏俟城，徹底陷落。吐谷渾的王旗，在這片生養(yǎng)了他們世代的血脈之地上，徹底傾覆。亡國的悲歌，隨著青海湖的風(fēng)，飄向遠(yuǎn)方，訴說著一個古老王國最后的尊嚴(yán)與無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