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72章 烽燧連城（第1頁）

隴坂風(fēng)煙接戰(zhàn)塵，孤軍深入破城頻。

螭龍暗解城門鎖，鹽引終催羌騎嗔。

糧道驚摧飛騎快，軍鋒直貫鐵衣新。

百戰(zhàn)應(yīng)知漢祚在，血痕終見大旗伸。

狄道城頭，“魏”字大旗在朔風(fēng)中獵獵作響，卻掩不住城內(nèi)的暗流洶涌。軍司馬夏侯惠按著腰間佩刀，指節(jié)因用力而發(fā)白。冰冷的雉堞下，一隊魏軍巡卒正踏著整齊的步伐走過，鐵甲鏗鏘，長戟如林。他目光掃過這些名義上的同袍，最終落在西城門樓——那里駐守著郭淮的心腹，牙門將陳泰的兩百親兵“鐵壁營”。

“都安排妥了？”夏侯惠聲音壓得極低，如同雪粒摩擦。身后陰影中，親兵隊正趙燧如同融入石墻的浮雕，無聲點頭。這個三十余歲的漢子，左耳缺了半塊，是當(dāng)年漢中之戰(zhàn)被魏軍流矢所傷?！绑埿l(wèi)七十三人，分控東、北二門機(jī)括。南門督郵張就的人，寅時三刻舉火為號。”

夏侯惠掌心摩挲著懷中那枚溫潤的螭龍玉佩——夏侯霸月前星夜?jié)撊?，將此物交予他時，族兄眼中灼人的光焰猶在眼前?！鞍⒒?，雍涼苦魏久矣！此佩所至，漢幟當(dāng)揚(yáng)！”他深吸一口凜冽寒氣，胸腔里卻似有熔巖奔流。

子夜，雪停。慘淡的月光勉強(qiáng)勾勒出狄道城猙獰的輪廓。西城糧倉方向，突然騰起三道筆直的狼煙！濃黑的煙柱撕破夜幕，直刺蒼穹，在清冷月光下異常刺目！

“敵襲！西倉火起！”城頭頓時炸開鍋！警鑼凄厲，火把亂搖。

“鐵壁營！隨我救火！”陳泰的吼聲在西城門樓炸響。沉重的腳步聲隆隆響起，精銳重甲如鐵流向西涌去。

時機(jī)已至！

夏侯惠眼中寒光爆射，猛地拔出佩刀！“漢家兒郎！雪恥就在今朝——開城門！迎王師！”吼聲如同驚雷，瞬間點燃了積蓄已久的烈焰！

“殺——！”趙燧第一個暴起！手中短柄鐵斧帶著惡風(fēng)，狠狠劈進(jìn)一名聞聲轉(zhuǎn)頭的守軍什長脖頸！熱血噴濺在冰冷的城磚上，嗤嗤作響！蟄伏在暗處的七十三名螭龍衛(wèi)如同鬼魅般現(xiàn)身，刀光閃爍，弓弦驚鳴！東、北兩座沉重的包鐵城門，在機(jī)括絞盤的呻吟聲中，被死士們用血肉之軀奮力推開！

“敵襲！夏侯惠反了！”留守的魏軍裨將嘶聲尖叫，挺槍刺向夏侯惠。夏侯惠側(cè)身讓過槍尖，手中刀光如匹練般反撩而上！“咔嚓！”一聲脆響，裨將持槍的手臂齊肘而斷！慘嚎未絕，夏侯惠的刀鋒已順勢抹過他的咽喉！

然而，變生肘腋！南門方向，預(yù)想中的火光并未燃起，反而傳來震天的喊殺與兵刃撞擊聲！

“張督郵！你…你竟敢…”南門城樓，督郵張就捂著鮮血狂涌的腹部，踉蹌后退，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獰笑的心腹什長韓猛。他手中點燃火折的火把跌落在地，被一只沾滿泥雪的軍靴狠狠踩滅。

“張督郵，郭刺史早知爾等有異！”韓猛舔了舔刀上的血，眼中盡是得意與殘忍。他身后，數(shù)十名偽裝成張就部下的郭淮密探亮出兵刃，與張就真正的親信絞殺在一起！

“誤我大事！”夏侯惠目眥欲裂，南門失控意味著陳泰隨時可能回援！他一把扯下大氅，露出內(nèi)里玄色漢軍制式皮甲，振臂狂呼：“趙燧！帶二十人死守東門甬道！其余人，隨我搶占鐘樓！發(fā)信號！”

“喏！”趙燧虎吼應(yīng)命，帶著二十名渾身浴血的螭龍衛(wèi)，如同礁石般堵在通往東門的狹長甬道口。這里寬僅容三馬并行，兩側(cè)是高聳的城墻，是絕佳的阻擊地！“立盾！架槊！”殘破的大盾瞬間組成一道矮墻，縫隙中探出寒光閃閃的長槊！

馬蹄聲如雷！陳泰的反應(yīng)快得驚人！西倉的“火情”不過是燃燒的草料，他瞬間識破調(diào)虎離山，親率鐵壁營精銳騎兵如旋風(fēng)般殺回！

“逆賊受死！”陳泰一馬當(dāng)先，手中長柄狼牙棒帶著凄厲的破空聲，狠狠砸向盾陣！

“頂??！”趙燧雙目赤紅，肩背死死抵住盾牌！轟！巨力傳來，如同被攻城錘砸中！最前面兩名持盾螭龍衛(wèi)口噴鮮血，盾碎人亡！狼牙棒的鐵刺刮過趙燧肩甲，帶起一溜火星和皮肉！

“刺！”趙燧嘶吼，不顧肩頭劇痛，手中鐵斧順著狼牙棒收回的空隙猛劈陳泰馬腿！同時，兩側(cè)長槊毒蛇般攢刺！

陳泰戰(zhàn)馬悲鳴人立，險險避過。但他身后的騎兵卻收勢不及，狠狠撞入槊林！噗嗤！噗嗤！長槊貫入人馬軀體，骨骼碎裂聲令人牙酸！沖鋒的勢頭為之一滯！狹窄的甬道瞬間被倒斃的人馬尸體和垂死的哀嚎堵塞！

“下馬！步戰(zhàn)！碾碎他們！”陳泰暴跳如雷，翻身下馬，狼牙棒狂舞如風(fēng)車，硬生生在血肉盾墻上砸開缺口！鐵壁營重甲兵如同鐵流，洶涌撲上！螭龍衛(wèi)死戰(zhàn)不退，用身體填補(bǔ)缺口，刀斧與鐵甲碰撞，發(fā)出刺耳的刮擦和碎裂聲！每分每秒都有人倒下，甬道地面迅速被粘稠的血漿和內(nèi)臟鋪滿，滑膩不堪。

與此同時，夏侯惠已率其余死士殺上城中制高點——鐘樓！這里控扼全城，更是烽燧所在！

“發(fā)信號！三柱烽煙！快！”夏侯惠一刀劈翻守鐘樓的魏軍哨長，厲聲催促。兩名螭龍衛(wèi)奮力砍斷鎖鏈，將堆積的狼糞柴薪投入烽燧臺！

赤紅的火焰沖天而起！三道烽煙如同三條咆哮的血龍，在狄道城上空猙獰舞動！這信號，不僅給城外蟄伏的漢軍，更是給南安、給燒當(dāng)羌，給所有心懷漢室之人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