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青梧裹著被子的手指蜷進(jìn)錦被里,指甲幾乎要掐進(jìn)掌心。
她能感覺到喉嚨里那股腥甜又涌了上來,可這次她咬著舌尖硬壓了下去——黑血不能沾到被子上,否則明日宮人們收拾時會起疑。
炭盆里的火星噼啪爆開,暖了半宿的屋子還是冷得刺骨。
她摸出袖中那半塊拇指大的暖身藥,是前世趕尸時師父給的,用朱砂、鹿茸和極陽之地的艾草煉的,此刻含在舌下,只覺一股熱流從喉嚨滾進(jìn)胃里,勉強(qiáng)壓下了四肢的冰寒。
黃麻紙鋪在炕桌上,炭筆在紙上簌簌游走。
這是“九幽引魂陣”的簡化版,她前世跟著師父在亂葬崗畫過百遍,可此刻每一筆都要蘸著自己指尖的血——陽氣耗損太甚,普通墨汁鎮(zhèn)不住陰脈。
“要讓趙德全當(dāng)眾崩潰……”她盯著紙上扭曲的紋路,睫毛在眼下投出細(xì)碎陰影,“得讓他看見最怕的東西?!?/p>
窗外傳來梆子聲,三更了。
她喚來守夜的老宮婦張媽,那老婦縮在角落打盹,聽見傳喚忙不迭爬起來,膝蓋磕在炕沿上發(fā)出悶響。
“去內(nèi)務(wù)府?!鄙蚯辔嗦曇舭l(fā)啞,故意咳了兩聲,“就說我這屋子冷得緊,炭火燒不暖,求他們換些新炭來?!?/p>
張媽渾濁的眼睛閃過一絲猶豫:“才人,內(nèi)務(wù)府的趙公公……”
“你哭著去。”沈青梧扯了扯被角,露出腕上青紫的勒痕——那是昨夜被趙德全推下潭時,潭邊石頭硌的,“就說我這兩日總做噩夢,夢見有人往我脖子里灌涼水,求公公行行好,添些炭火驅(qū)驅(qū)寒?!?/p>
張媽喉頭動了動,終究沒多問,裹緊粗布外衣推門出去。
門一開,冷風(fēng)卷著雪粒子灌進(jìn)來,沈青梧望著她佝僂的背影消失在廊下,唇角勾起極淡的笑——趙德全要是知道她“畏寒病重”,怕是要樂瘋了。
果然,次日晌午張媽回來時,眼眶還紅著:“趙公公說內(nèi)務(wù)府的炭都是按例分的,才人位分低,使不得好炭。還說……還說才人怕是沖撞了寒潭的水鬼,才會夢魘,讓奴婢勸您多念往生經(jīng)?!?/p>
沈青梧捏著茶盞的手頓了頓,茶盞里的水紋晃出細(xì)碎的光。
她垂眸盯著自己倒映在水里的臉,蒼白得像張紙,倒真有幾分瘋癲相。
“傳出去吧。”她突然笑了,“就說我昨夜又夢到有人推我下水,抱著柱子哭了半宿。”
張媽驚得茶盤差點落地:“才人!”
“怕什么?”沈青梧指尖摩挲著茶盞邊緣,“他要坐實我瘋癲,我便瘋給他看?!?/p>
未時三刻,林婉柔的人來了。
兩個穿蔥綠宮裝的宮女捧著朱漆食盒,領(lǐng)頭的是林貴人身邊的大丫頭春桃,臉上掛著笑:“我們主子聽說才人夢魘,特意命小廚房熬了安神湯,說是用酸棗仁、合歡花熬的,最是養(yǎng)神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