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青梧笑了,右眼里浮起血絲:“瘋得好?!彼龘沃笌鬃保箝g的契約紋路還在往上爬,青黑色的,爬過手肘,爬向心口。
她不在乎,反正這具身子的陽壽早被契約啃得差不多了。
“去取端妃賜藥那日的宮女名冊。”她對墨蘭道,“要手抄的,帶朱砂批注的那本?!?/p>
墨蘭雖不解,還是小跑著去了。
沈青梧摸出懷里的黃麻紙,等墨蘭把名冊捧來,她逐頁翻,在“阿阮、春桃、秋菊……”八個名字上畫了圈,抄在黃麻紙上。
“燒了?!彼龑⒓堖f給墨蘭。
香爐里騰起青煙時,沈青梧盯著灰燼。
八團紙灰打著旋兒往上飄,突然“啪”地落回爐中,凝成三個血字:九缺一。
她的右眼瞇起。
第九個名字被人刻意抹去了,那宮女沒死,或者……死得不夠徹底。
“墨蘭?!彼蝗婚_口,“你進我宮里多久了?”
墨蘭正盯著香爐發(fā)愣,被這一問驚得跪下:“回才人,前日才從尚宮局調過來?!?/p>
沈青梧沒接話。
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,靜室的門被風撞得哐當響。
她聽見遠處傳來腳步聲,是繡鞋碾過積雪的輕響——尚宮局的人來了。
“孫尚儀到?!?/p>
通報聲未落,靜室的門被推開。
孫尚儀穿湖藍翟衣,手里捧著個描金漆盒,見了沈青梧便福身:“陛下聽說才人醒了,著奴婢送些補藥。”她眼尾掃過沈青梧左眼的紗布,又迅速垂下去。
沈青梧靠在軟枕上,右手搭在案幾上,腕間的青黑紋路若隱若現(xiàn):“替我謝陛下。”她頓了頓,“不過奴婢無病,只是做了個夢?!?/p>
“什么夢?”孫尚儀的聲音拔高半分。
“夢見鬼差敲了延禧宮的門?!鄙蚯辔嗟挠已畚⒉[,“鬼差說,陽壽將盡者,不許搶別人的命。端妃娘娘偏不信,非要用九個宮女的命換她孩子……結果呢?”她笑了,“孩子被鬼差帶走了,她的命也快沒了?!?/p>
孫尚儀的指尖攥緊了袖中帕子。
她想起今早去佛堂送膳食,端妃正用頭撞柱子,額角的血把佛像金漆都染臟了,嘴里還喊著“鬼差”“還我孩子”。
此刻聽沈青梧這么說,后頸的汗毛都豎起來。
“奴婢告退。”她福了福身,轉身時腳步發(fā)虛,差點絆在門檻上。
靜室重歸寂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