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霧未散,沾在窗紙上像層毛玻璃。
墨蘭的指尖還搭在藥碗邊沿,見沈青梧盯著藥汁不動,剛要開口,就見那只素白的手突然收緊,指節(jié)泛出青白。
"娘娘?"墨蘭聲音發(fā)顫——她伺候主子這些日子,從未見過沈青梧露出這種神情:眼尾的陰紋若隱若現(xiàn),連呼吸都輕得像要散了。
沈青梧沒應(yīng)。
她的鼻尖微動,藥氣里那縷極淡的陰腐味正順著鼻腔往肺里鉆,焦骨混著陳年燈油的腥氣,像極了前世在義莊守尸時,被尸毒浸了二十年的棺木。
她抿了一小口,藥汁剛滾到喉嚨就泛起苦酸,喉間的腥甜突然翻涌得更兇——不是普通的藥苦,是陰物入體的灼痛。
"閉窗。"她突然出聲,聲音像碎瓷刮過銅盆。
墨蘭手忙腳亂去關(guān)雕花窗,晨霧被截斷在窗外,殿內(nèi)燭火晃了晃,映得銅鏡泛出冷光。
沈青梧閉目運息,左眼皮突突直跳——這是陰瞳要失控的前兆。
她咬著舌尖逼自己清醒,再睜眼時,眼仁已褪成灰白。
藥碗里的褐色藥汁正在翻涌。
一張扭曲的女臉浮在液面,青紫色的嘴唇開合,無聲念著什么。
沈青梧認得那咒——守燭局的"緘魂引",專用來封鎖冤魂的口,讓她們連喊冤都做不到。
符灰摻進活人藥里,既能慢慢耗損她的陽氣,又能借她的口腹為媒介,把咒力滲進宮墻里的冤魂堆里。
"啪!"
藥碗砸在青磚地上,瓷片飛濺。
墨蘭嚇得后退半步,撞翻了妝臺邊的銅鶴香爐,香灰簌簌落在她繡著并蒂蓮的鞋尖上。
"守燭局的緘魂引。"沈青梧彎腰撿起一片帶藥汁的瓷片,指腹擦過上面的焦黑痕跡,"他們竟敢把符灰摻進太醫(yī)院的方子。"
"守燭局?"墨蘭攥緊帕子,"不是管宮燈的嗎?"
"管宮燈是幌子。"沈青梧扯下腕間銀鈴,將碎瓷片裹進去,"他們真正的活計,是把宮里的冤魂封在燈油里,不讓陰司查賬。"她抬眼時陰瞳灼灼,"去把內(nèi)殿門鎖了,取我妝匣里那面銅鏡。"
墨蘭跑得急,裙角掃過案幾,差點碰倒那盞常亮的長明燈。
銅鏡覆上碎瓷的剎那,沈青梧咬破指尖,在鏡面畫了道血線。
暗紅的血珠順著"窺冥契"的紋路爬動,鏡面漸漸起霧,映出昨夜的景象——
月上柳梢頭時,白露抱著藥罐溜進太醫(yī)院藥房。
她袖中抖出個油紙包,灰粉簌簌落進碾藥的石臼,動作輕得像怕驚醒藥香。
"好一招明升暗降。"沈青梧冷笑,指尖掐進掌心,"陛下前腳賜封昭媛,后腳就送來個帶刀的婢子。"
"那。。。你要揭穿她嗎?"墨蘭急得眼眶發(fā)紅。
"揭穿?"沈青梧扯過錦被裹住自己——她能感覺到陽氣正順著摔碎的藥碗往外漏,"要讓她以為自己藏得好。"她指了指案頭的藥柜,"去把陰地蕨磨成粉,摻進新煎的藥里。
這草活人喝了無害,卻能激得符灰反噬。"她頓了頓,陰紋從眼尾漫到耳后,"守燭局不是愛封魂嗎?
讓他們嘗嘗被封的魂在符陣里撞墻的滋味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