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9章 活人比鬼更怕鬼（第1頁）

春桃死前謄抄的，記著每月往冷宮送的藥里少了兩味。"

李嬤嬤慌忙摸出懷里的破布，用枯枝般的手指蘸著茶水在案幾上劃："往東三步。。。第三塊青石板。。。藥賬。。。"

"第二。"沈青梧喉間腥甜翻涌，她咬著舌尖壓下血味，"春桃的手記在她枕頭里，黃絹包著。

你取了，和陰玉片一起給周硯。"

"那小吏？"李嬤嬤手一抖，茶水在案幾上洇出個(gè)模糊的"硯"字，"他前日送您回來時(shí)，腿肚子都打顫。。。能信么？"

沈青梧笑了，染血的唇角扯出冷意："他怕鬼，可更怕良心不安。"她指腹摩挲著心口的陰玉片，能感覺到里面的殘魂正隨著她的話音輕輕震顫，"附言寫：若他不敢查，便燒了它；若他敢。。。告訴他——鬼不怕人，怕的是人裝鬼。"

李嬤嬤突然想起前日在枯井邊，沈青梧跪在雪地里，血滴在陰玉片上時(shí)，那縷幾乎透明的魂體突然凝實(shí)了一瞬。

當(dāng)時(shí)她縮在角落，看見那魂的嘴型——像在說"嬤嬤"。

"老奴記下了。"她重重磕了個(gè)頭，發(fā)間銀簪碰在青磚上發(fā)出脆響，"才人歇著，老奴這就去辦。"

門簾掀起又落下，冷風(fēng)灌進(jìn)來時(shí)，沈青梧眼前一黑。

她抓過床頭的茶盞，涼透的殘茶灌進(jìn)喉嚨，總算壓下要暈過去的沖動(dòng)。

窗外的雪還在下，她望著窗紙上搖晃的樹影，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——這具身子快撐不住了，可那第七宮女的殘魂還卡在陰玉片里，像根刺扎在她心口。

周硯在暗查司的卷宗堆里跪了整整一夜。

燭火燃到第三根時(shí)，他終于在"壬戌年十一月"的密檔最底層，翻出那份邊緣焦黑的記錄："七棺焚化，事涉宮闈，禁言。"墨跡暈開的地方，能隱約看見"徐"字的右半部分。

他想起徐婕妤昨日在御花園折梅時(shí)，腕間那串翡翠手釧——正是壬戌年，皇帝賜給有孕妃嬪的"平安鐲"。

冷汗順著后頸流進(jìn)衣領(lǐng)。

他又翻到接生穩(wěn)婆的名錄，最末一頁寫著"劉氏，病逝于壬戌年十一月廿三"，可下面還有一行極小的批注："其子陳二牛，內(nèi)務(wù)府三等雜役，壬戌年十二月入職"。

"這不是病逝。"周硯捏著紙頁的手在抖，"是封口費(fèi)。"

更讓他寒毛倒豎的是，當(dāng)他查到徐婕妤臨盆當(dāng)夜的守夜宮女時(shí)，記錄上只有三個(gè)字："阿沅，投井。"可井里根本沒撈到尸體——他上個(gè)月還跟著填井隊(duì)去西角井，聽老工匠說那井挖了三丈深，底下全是夯實(shí)的黃土，連塊碎布都沒有。

天快亮?xí)r，他揣著密檔副本沖進(jìn)冷宮。

偏殿的門虛掩著，炭盆里的火快熄了，沈青梧蜷在床榻上，像片隨時(shí)會(huì)被風(fēng)吹走的枯葉。

"沈才人！"他撲到床頭，"我查到了——"

"徐婕妤。"沈青梧閉著眼睛打斷他，聲音輕得像嘆息，"她當(dāng)年根本沒生下皇子。"

周硯頓住。

他看見沈青梧睫毛顫動(dòng)，眼尾的淚痣在青白的臉上格外刺眼："你說守夜宮女阿沅投井？

她沒死。"她突然睜開眼，眼底泛著幽冥特有的幽藍(lán)，"她是被喚出去了。

真正的接生人是她，徐婕妤調(diào)換皇嗣的證據(jù)，也在她手里。"

周硯覺得后脊梁發(fā)涼。

他想起前日沈青梧跪在雪地里，說"錄下它說的話"時(shí)，那陰玉片上的魂影突然張開嘴——原來不是幻覺。

"這魂，我要渡。"沈青梧的指尖按在陰玉片上，玉片立刻泛起紅光，"今夜子時(shí)，帶春桃的手記和密檔來。"

子時(shí)三刻，冷宮偏殿的窗紙被風(fēng)刮得嘩嘩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