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梧閣的窗紙被晨風吹得簌簌響,沈青梧垂眸盯著案上的市令鈴殘片。
三日前她命小鳶投進炭盆的鬼市紙頁早成了灰燼,可這枚缺了一角的青銅殘片,此刻正泛著幽藍的光,像塊活物般貼在契約卷軸上。
小鳶端著銅盆進來時,腕子抖得厲害。
銅盆里盛著擦鎧甲的粗布,水已經涼透,泛著鐵銹味。
她瞥了眼案上的殘片,喉結動了動:“阿姊,這……”
“拿過來。”沈青梧抬了抬下巴。
小鳶忙將銅盆放在她腳邊,退后半步時衣角擦過案角,殘片突然“嗡”地輕鳴。
兩人同時一震——殘片表面浮起細密的紋路,竟與沈青梧前日在九釘圖上畫出的坤位脈絡分毫不差!
沈青梧的指尖懸在殘片上方三寸,能感覺到地底傳來的牽引力,像有只無形的手攥著她的魂,一下一下往深處拽。
她忽然想起白無衣說鬼市是“震出來的”,可那日她在鬼市廢墟上按的那一印,震碎的不只是那些飄著怨氣的紙錢,或許還有壓在地底千年的封印。
“阿姊?”小鳶的聲音帶著哭腔,“您的手……”
沈青梧這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不知何時咬破了唇,腥甜的血順著下巴滴在殘片上。
她扯過帕子擦嘴,目光卻死死黏在殘片與九釘圖重疊的紋路里:“去取朱砂,再把我前日在亂葬崗收的七枚斷甲拿來?!?/p>
小鳶跑得太急,門框撞得“砰”響。
沈青梧望著她的背影,左手不自覺撫上心口的契約紋。
那道褪了黑痕的地方,此刻正像被火烤著似的發(fā)燙——是冥墟在回應她的“護世”之契。
前世她被師父獻祭時,地府的勾魂使說過“因果自有清算”,可如今她才明白,所謂清算,從來不是等別人來,而是自己握刀,劈開這混沌的局。
小鳶捧著木匣回來時,沈青梧已經跪在青磚地上。
她右臂的殘鎧泛著冷光,與木匣里七枚斷甲遙相呼應——那是她在西角門外亂葬崗撿的,每枚甲片上都刻著“陰巡”二字,銹跡里還凝著黑褐色的血。
“阿姊要做什么?”小鳶蹲下來,見她用殘鎧尖在磚上劃出歪扭的符陣,“這是……”
“陰行符陣?!鄙蚯辔喔铋_掌心,鮮血滴在符陣中央,“初代陰巡的魂被封在地底,我要召他們出來。”
話音未落,七枚斷甲突然騰空而起,在符陣上方盤旋。
小鳶嚇得縮進墻角,看著七道半透明的身影從甲片里鉆出來——他們穿著與殘鎧同款的玄鐵重甲,面甲裂成兩半,露出底下灰白的臉,左胸的甲片上都嵌著塊碎玉,刻著“長”“夜”“不”“明”“司”“判”“刑”七個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