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鳶抱著黑檀匣的手有些發(fā)顫,指尖被匣角硌出紅印。
她望著沈青梧沾血的銀簪在帛圖上畫出最后一個批注,燭火在那抹朱紅里晃了晃,映得主子眼尾的淚痣像滴未干的血。
“怕?”沈青梧忽然抬眼。
小鳶慌忙搖頭,發(fā)頂?shù)闹榛黜懀骸鞍⑷钫f過,跟著婕妤,連閻王殿的門檻都敢踩?!?/p>
沈青梧笑了,指腹蹭掉她鬢角的碎發(fā):“那就把這匣子當塊糖?!彼龑⒉瘓D卷進匣中,木蓋扣上時發(fā)出“咔嗒”輕響,“送到御書房,只說宮規(guī)修訂——要讓值夜的小太監(jiān)看見你手里捧的是《女則》抄本。”
小鳶應(yīng)了聲,轉(zhuǎn)身時又被喚住。
沈青梧從袖中摸出只青蚨蟲,蟲翼上沾著新鮮墨汁:“若遇阻,放它飛。”她捏著蟲身遞過去,“它認魂氣,比人腿快?!?/p>
清梧閣的更漏剛敲過五下,御書房的鎏金獸首燈燭正燃得旺盛。
蕭玄策擱下朱批,指節(jié)叩了叩案頭堆成小山的奏報——戶部的災(zāi)銀、兵部的軍報、禮部的祭典,獨獨缺了那抹玄色斗篷該送來的東西。
“陛下,清梧閣的小丫頭求見?!毙〉伦酉坪熯M來,手里捧著本翻舊的《女則》,“說是婕妤新擬的宮規(guī)修訂建議。”
蕭玄策抬了抬下巴。
小德子剛要將書呈上,他卻突然伸手:“給朕?!敝讣庥|到書脊時,他瞳孔微縮——《女則》比尋常書冊厚了兩指,封皮底下硬邦邦硌手。
匣蓋打開的瞬間,龍涎香混著陰濕土氣撲面而來。
蕭玄策捏起帛圖的手頓住——那上面密密麻麻的紅點,竟與他藏在暗格里的《宮基鎮(zhèn)壓圖》重疊了八分。
最末一頁的小字刺得他眼疼:“陛下若再燒賬,臣便日日送陰間績效考核指標。”
“績效考核指標?”他低笑出聲,指腹反復(fù)摩挲那兩個字,“好個沈青梧,連陰司的賬都要替朕算?!?/p>
殿外忽然起了風,燭火噼啪炸響。
他猛地合上匣子,朝門外喊:“霍沉!”
暗衛(wèi)首領(lǐng)從梁上翻落,單膝跪地:“臣在?!?/p>
“清梧閣三日出入,查?!笔捫邔⑾蛔油七^去,“所有蟲蟻通道,封死。”他望著窗外漸濃的夜色,喉間溢出冷嗤,“她以為用青蚨蟲傳信,朕便捉不住尾巴?”
可次日卯時三刻,第二卷《陰巡錄》仍端端正正躺在御案上。
蕭玄策掀開帛圖,新增的批注刺得他眉心發(fā)緊:“昨夜欽天監(jiān)埋釘三枚,已由陰巡使拔除,釘上刻有‘御’字?!?/p>
“啪!”他重重拍在案上,硯臺里的墨汁濺上龍袍。
霍沉從暗處閃出來,額角滲著冷汗:“清梧閣前后門皆有暗衛(wèi),連瓦縫都撒了驅(qū)蟲粉。。。。。?!?/p>
“閉嘴?!笔捫叱断氯灸男淇冢八皇窃谑揪??!彼瘓D上歪歪扭扭的“績效考核指標”,忽然笑了,“是在宣戰(zhàn)?!?/p>
樂坊地窖的霉味混著血腥氣,嵇無音跪在符陣中央,指尖的血在青磚上畫出扭曲的紋路。
他懷里的骨笛裂了道縫,是方才摔在地上時磕的。
“聽我令!”他扯開衣襟,胸前的控魂印泛著青灰,“你們這些被鎖了二十年的冤魂,難道不想。。。。。?!?/p>
“不想做奴?!?/p>
陰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。
嵇無音抬頭,看見一團幽藍火焰在頭頂浮動——那是張模糊的人臉,眼窩里燃著鬼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