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小鳶,取銅鏡來。"她掀開被子,赤足踩在青磚上,地面立刻裂開蛛網(wǎng)似的冰紋。
銅鏡映出她半張臉,左眉骨結(jié)著霜,右眼角的紅痣?yún)s像要燒起來。
她伸出左手,指尖剛觸到鏡面,一陣刺痛從眉心炸開——鏡中景象突然扭曲,乾清宮的雕梁畫棟在冰霧里顯形。
蕭玄策坐在龍案后,燭火在他眼下投出陰影。
他手里捏著枚深褐色的龍涎丹,指腹反復摩挲丹身,喉結(jié)動了動,突然將丹藥塞進嘴里,又猛地吐出來,丹身沾著唾液滾落在案上。
"朕不想死。。。"他對著虛空呢喃,聲音輕得像嘆息,"可也不想再吃人。"
鏡面"咔"地一聲裂開細紋,沈青梧猛地收回手,指節(jié)泛著青白。
原來那個翻手為云的帝王,也會在深夜里對著丹藥發(fā)抖;原來他說"天下為重"時,喉間滾過的是恐懼,不是豪情。
"素紗。"她喚了一聲,窗外立刻掠進道黑影。
無面巡使首領(lǐng)的面紗結(jié)著冰珠,遞來一卷密報:"三日前派去乾清宮的青蚨蟲,傳回陛下近夜動靜。"
沈青梧展開密報,墨字在寒霧里凝出白霜——蕭玄策不再召太醫(yī)院煉藥,卻夜夜宣太醫(yī)令入殿,問的是"朕若壽數(shù)將盡,大胤可有人接得下這江山";他翻出鎮(zhèn)南侯舊案的卷宗,批紅筆時手在抖,最后在"滿門抄斬"四字上畫了個叉;霍沉的密折夾在中間,寫著"陛下近日常去慈寧宮,陪太后抄《往生經(jīng)》,抄到善惡有報時,筆鋒重得戳破了紙"。
"贖罪?"她冷笑,指腹按在"善惡有報"四個字上,右眼角突然刺痛——那是她新得的"寒淵感知"在預警。
蕭玄策說"朕要彌補鎮(zhèn)南侯"時,心里藏著的不是愧疚,是怕。
怕他死后,無人能鎮(zhèn)得住邊疆的狼,壓得住朝堂的虎,守得住他拼了半條命打下的江山。
"素紗,盯著他。"她將密報攏進袖中,"他每走一步,都要讓我知道。"
無面巡使躬身退下,檐角銅鈴被風吹響。
沈青梧這才想起謝昭的事——小鳶說他的魂體凍成了冰,陰巡要送地宮最深處。
她踩著冰碴往偏殿走,推開木門時,寒氣裹著陰霧撲面而來。
謝昭的魂體懸浮在冰棺里,往日清朗的眉眼被凍成了冰雕,額間引龍蠱的印記像道紅疤。
沈青梧伸手按在冰棺上,寒意順著掌心往身體里鉆,她能清晰感覺到那些蠱絲像荊棘,正扎進謝昭的魂核。
"姑娘不可!"素紗不知何時又出現(xiàn)在身后,"引龍蠱是帝王養(yǎng)的陰毒,您強行剝離會被反噬的!"
"他若亡,陰巡失首使。"沈青梧望著冰棺里的人,聲音輕得像嘆息,"可我若失了他。。。"她沒說下去,指尖凝聚起冥途之力,霜花順著冰棺爬滿整面墻。
蠱絲纏上她的指尖時,左臂的寒意突然暴涌。
她咬著唇,看著霜花從手腕爬到肩頭,謝昭魂核里的蠱絲卻慢慢松動。
當最后一根蠱絲被拽出時,她踉蹌著撞在冰棺上,冰面裂開細紋,謝昭的睫毛動了動。
契約卷軸突然從妝匣里飛出來,墨跡在紙頁上流淌,新添的"帝王之罪——待審"七個字,像用血寫的。
"姑娘!"小鳶舉著燭臺沖進來,"乾清宮的人來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