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青梧跟著素紗穿過冷宮斑駁的朱漆門時,后頸的寒毛突然豎了起來。
月光被斷瓦割成碎片,落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銀,卻照不亮偏殿里那團蜷縮的黑影。
"主子。"素紗的聲音壓得極低,指尖點向門檻內(nèi)。
沈青梧駐足。
那是個穿青灰宮裝的小宮女,臉朝下趴在青磚上,七竅滲出的黑血已經(jīng)凝固,在地上拖出條蜿蜒的痕跡。
最詭異的是她攥緊的右手——指縫間露出半截繡著并蒂蓮的紅綢,隨著夜風輕顫,竟像是活物在呼吸。
"掰開。"沈青梧的聲音比月光還冷。
素紗蹲下身,指尖剛碰到宮女僵硬的手腕,那只手突然抽搐著攥得更緊。
沈青梧瞳孔微縮——這是被陰術(shù)鎮(zhèn)過的尸身,怨氣還在體內(nèi)游竄。
她屈指彈出半片冰棱,精準挑開宮女指節(jié)。
紅綢裹著的東西滾落在地。
沈青梧的呼吸頓了頓——那是個巴掌大的繡偶,眉眼與她分毫不差,連鬢角那顆朱砂痣都繡得分明。
"冥途。"她低喝一聲。
指尖剛觸到繡偶,耳畔便炸響刺耳鳴叫。
陰霧在眼前翻涌,殘像如碎鏡拼合:披頭散發(fā)的女子跪在血池里,手中銀針刺破指尖,血珠順著絲線爬進繡偶心口。"阿姐,阿姐。。。"女子喉間發(fā)出破碎的嗚咽,"阿姐的命數(shù)太硬,阿妹替你改。。。改了這命盤。"
沈青梧猛地抽回手,繡偶表面騰起青煙。
她終于看清那女子的臉——是端妃。
前世她查過端妃舊案,史書記載這位寵妃因喪子瘋魔,用宮女鮮血繡人偶,被先帝賜死。
可眼前的殘像里,她的眼神清明得可怕,每一針都像是在刻某種咒文。
"這不是瘋癥。"沈青梧摸著心口蠕動的冰紋,冷笑里裹著刺骨寒意,"是借血繡養(yǎng)魂,給陰符續(xù)命術(shù)打基礎(chǔ)。"她抬頭看向素紗,"查近三月生辰與我相沖的宮女,九人,一個都不能漏。"
素紗領(lǐng)命而去時,檐角銅鈴?fù)蝗粨u晃。
沈青梧垂眸盯著繡偶,指尖凝出霜花——這東西上纏著她的氣息,分明是有人在引她入局。
兩日后深夜,傀儡戲班地窖的霉味鉆進鼻腔時,沈青梧的指尖已經(jīng)結(jié)了層薄霜。
線傀無聲無息跟在她身后,黑線在掌心纏出死結(jié)。
地窖中央擺著九具繡偶,每具都穿著不同位分的宮裝,最中間那具心口處,嵌著她昨日晨起梳頭時掉落的發(fā)絲。
"九偶歸心陣。"她彎腰撿起地上的血繡工具,木柄上還沾著未干的黑血,"借判官之血,奪冥契之主。。。"古籍殘頁上的字被燭火映得泛紅,"好個端妃,當年沒爭到后位,如今倒想爭地府的位置。"
沈青梧將帕子往御花園假山下一丟時,月洞門后閃過道灰影。
她垂眸整理袖扣,嘴角勾出半分笑意——胡三姑果然沉不住氣。
第三夜子時,清梧閣的窗紙被陰風吹得簌簌響。
沈青梧靠在軟榻上閉著眼,冥途在識海翻涌,她能清晰聽見繡偶們的低語:"她來了。。。她的血在召喚我。。。"
"素紗。"她突然睜眼,"備轎,去繡衣局舊坊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