宮道的風裹著秋夜的涼,卷起沈青梧披風下擺。
她剛要抬步往九嬰哭墻方向去,忽然后頸寒毛倒豎——那串本該在子時熄滅的守夜燈,竟一盞盞泛起猩紅。
三十六盞燈從宮道盡頭蜿蜒而來,焰色像浸了血的綢子,在風里詭異地翻卷。
沈青梧腳步頓住,袖中青銅燈泛起微燙的溫度。
她記得昨日還聽掌燈太監(jiān)說,這撥新?lián)Q的燈油火候不對,未到三更便會燒干,可此刻每盞燈都油滿到燈口,燈芯卻連半根火剪添油的痕跡都沒有。
“素紗。”她低喚一聲。
暗處黑影閃落,素紗玄色勁裝裹著寒氣,手中短刃已出鞘三分:“主子?!?/p>
“去查守夜燈的燈油來源——”沈青梧話未說完,指尖凝出的霜刃已觸到最近一盞燈。
冥途在識海翻涌,眼前驟然浮現(xiàn)殘影:一個青衫宮女跪在燈前,眉心裂開蛛網(wǎng)狀細縫,一縷半透明的魂絲正被燈芯緩緩抽離,融入猩紅火焰里。
“煉魂?!鄙蚯辔嗪黹g泛起鐵銹味,冰裂紋在右臂下隱隱作痛。
她后退半步,燈焰突然“噼啪”爆響,火星濺在她手背,燙出個焦黑的小坑——這不是普通燈油,是用魂血熬的。
更讓她寒心的是,燈芯深處傳來一聲極輕的“兒啊”。
那聲線像被火烤焦的棉絮,沙沙的,卻帶著股刻進骨血的溫柔。
她猛地攥緊燈芯,冥途里翻涌的記憶被扯出一角:前世趕尸途中,暴雨夜的山神廟里,她背著最后一具尸體——柳婆子,那老婦斷氣前攥著她的手腕,喉嚨里只反復呢喃“七兒”。
“素紗,”她轉身時眼尾泛青,“查近三個月暴斃的宮女名錄,要守燭局當值的,無親無故、無名無碑的?!?/p>
素紗應了聲,玄色身影如夜梟掠出。
沈青梧望著猩紅燈陣,忽然想起喬答應昨日說的“夢見光”——那些被夢魘糾纏的妃嬪能安睡,莫不是這些燈吸走了她們的噩夢?
可這吸走的哪里是噩夢,是活生生的魂魄。
子時三刻,素紗捧著一卷黃絹回來時,沈青梧正蹲在冷宮舊庫的塵埃里。
霉味嗆得她咳嗽,指腹卻在《守燈簿》殘頁上撫過一行朱批:“燈不滅,魂不散,母喚子歸,血油自生?!?/p>
“主子,”素紗將名錄遞來,燭火映得她眉峰緊蹙,“三十六人,全在守燭局當值,暴斃那日都被派去‘添燈油’。”
沈青梧翻開名錄,最末一頁的名字讓她瞳孔微縮——柳氏,守燭局二等司燈,暴斃于三個月前,死因“燈油潑身,引火自焚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