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間內(nèi)只剩下她壓抑的抽泣聲和他深沉如淵的呼吸。窗外的雨滴,“嗒、嗒”地敲在芭蕉葉上,如同倒計(jì)時(shí)的鐘擺,敲在兩人之間那根緊繃的、名為猜疑的弦上。
最終,顧衡沒有抽回衣角,也沒有再追問。他只是直起身,對著門外,用不容置疑的冰冷口吻命令:
“來人?!?/p>
“在!”副官的聲音立刻響起。
“守著。”顧衡的目光再次掃過床上蜷縮的人影,聲音里聽不出喜怒,“直到她睡安穩(wěn)?!?/p>
“是!”
顧衡最后深深地看了蘇嫵一眼,那眼神復(fù)雜難辨,有未消的疑慮,有冰冷的審視,或許……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承認(rèn)的、被這份脆弱依賴所牽動(dòng)的漣漪。他沒有再說一個(gè)字,轉(zhuǎn)身,大步離開了房間。
房間里,蘇嫵依舊攥著那被淚水濡濕的衣角,身體微微顫抖。直到那腳步聲徹底消失,她才緩緩松開了手,將臉更深地埋進(jìn)柔軟的錦被里。淚水似乎還在無聲地流淌,但那脆弱無助的眼底深處,卻掠過一絲極淡、極冷的、如同冰面下暗流的流光。
“太黑了……怕……”她無聲地重復(fù)著,唇角勾起一抹幾不可查的、帶著疲憊卻勝利的弧度。窗外的“嗒嗒”聲,仿佛成了最好的掩護(hù)。
然而,那漸行漸遠(yuǎn)的軍靴聲,卻在回廊的盡頭——驟然停住了!
蘇嫵埋在錦被里的身體幾不可察地一僵,攥著被角的手指微微收緊。
死寂。
只有窗外雨滴敲打芭蕉的“嗒、嗒”聲,一下,又一下,敲在人心上。
時(shí)間仿佛凝固了。守在門外的副官顯然也愣住了,連呼吸聲都屏住了。
幾秒鐘后,那沉重的腳步聲,竟又折返了回來!比離去時(shí)更沉,更緩,每一步都踏在木地板上,發(fā)出清晰的、帶著某種決斷的回響。
房門再次被推開,帶著一股微涼的風(fēng)。顧衡高大的身影去而復(fù)返,重新立于門口,逆著廊下的光線,面容依舊隱在陰影里,只有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,銳利如初,沉沉地投向床上蜷縮的身影。
副官驚愕地抬頭,隨即立刻垂下:“少帥?”
顧衡沒有看他,目光只鎖定在錦被下那微微隆起、依舊在細(xì)微顫抖的輪廓上。他剛才走到回廊盡頭,腦海里揮之不去的,是她蒼白如紙的臉,是她攥著他衣角時(shí)冰涼顫抖的指尖,是她那句帶著泣音和全然的、孩童般無助的“別走”……還有王大夫那句“驚嚇過度,心膽俱傷,神魂失守”。
黑石堡的疑云依舊盤踞心頭,那份荒謬的聯(lián)想并未消失。但此刻,另一種更直接、更不容忽視的東西壓過了它——她是被他留在這里的。是在他離開后,才變成這副模樣的。
他大步走了進(jìn)來,反手關(guān)上了房門。隔絕了副官驚疑的目光,也隔絕了外面世界的喧囂。
他沒有走向床邊,而是徑直走到窗邊的單人沙發(fā)旁,那沙發(fā)寬大厚實(shí),包裹著深色的絲絨。他脫下筆挺的軍裝外套,隨手搭在沙發(fā)扶手上,露出里面熨帖的襯衣,勾勒出寬肩窄腰的利落線條。然后,他坐了下去,身體微微后靠,長腿交疊,姿態(tài)帶著軍人特有的挺拔,卻又透出一種準(zhǔn)備久坐的沉凝。
“守著她?!彼麑χT外的方向,聲音不高,卻清晰地穿透門板,“沒有我的命令,任何人不得靠近。”
“是!”副官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和困惑。
房間內(nèi)再次陷入寂靜,但氣氛已然不同。不再是那種冰冷審視下的壓抑死寂,而是多了一種無聲的、帶著強(qiáng)大存在感的守護(hù)意味,以及……一種無形的對峙。
蘇嫵埋在錦被里,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落在自己背上的目光。沉甸甸的,帶著審視,帶著未消的疑慮,卻又……固執(zhí)地停留在這里。她維持著蜷縮的姿態(tài),呼吸放得更加綿長微弱,身體細(xì)微的顫抖卻沒有停止,仿佛那驚悸依舊在啃噬著她脆弱的神經(jīng)。
時(shí)間一分一秒地流逝。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些,“嗒嗒”聲變得稀疏。房間內(nèi)只剩下兩人清淺的呼吸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