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日照校園,桂花香總在晚自習結束時最濃郁。林默抱著厚厚的數(shù)學試卷走出教室,同桌陳昊突然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,壓低聲音說:"快看頂樓,今天運氣好能撞見。"林默順著他的目光抬頭,教學樓七層的天臺邊緣,果然立著個白色身影。
那身影裹著寬松的白襯衫,長發(fā)在夜風中飄著,背對著樓下的人群靜靜佇立。月光剛好落在她身上,勾勒出模糊的輪廓,像是幅沒干透的水墨畫,在墨藍色的夜空下格外醒目。林默揉了揉眼睛,以為是教學樓新裝的反光板,可下一秒,那身影微微側過臉,似乎朝他們的方向望了一眼。
"別看了,快走!"隔壁班的女生拉著同伴快步離開,路過他們時丟下一句,"上周有個學長上去找,結果摔了腿,現(xiàn)在還在醫(yī)院呢。"陳昊打了個寒顫,拽著林默就往宿舍走,嘴里念叨著:"這傳說都傳五年了,說是十年前有個學姐在頂樓跳樓了,一直沒投胎。"
林默卻沒那么容易被嚇住。他從小就愛讀推理小說,總覺得校園傳說背后都藏著人為的秘密。回到宿舍,他翻出學校的舊論壇,輸入"教學樓頂
白影",跳出十幾頁帖子。最新的一條是三天前發(fā)的,樓主說自己晚自習值日時,看到白影手里拿著本翻開的書,月光照在書頁上,隱約能看到"天文觀測記錄"的字樣。
第二天早讀課,林默特意去問了班主任張老師。張老師是學校的老教工,在這里教了二十年書。聽到"白影"兩個字,張老師推了推眼鏡,沉默了片刻才說:"好好學習,別瞎傳謠言。"可林默分明看到,老師的手指在教案上輕輕敲了三下,那是他們私下約定的"有隱情"的暗號。
周五晚上,林默做了個周密的計劃。他假裝肚子疼請假留在教室,等值日生鎖門后,從書包里掏出早就準備好的手電筒和備用鑰匙——那是他用五十塊錢從后勤大爺?shù)膶O子那里借的。教學樓里靜得可怕,只有他的腳步聲在走廊里回蕩,每層樓的聲控燈隨著腳步亮起,又在他走過后感嘆似的熄滅。
爬到六樓時,樓梯間的窗戶突然被風吹開,一張舊報紙飄到他腳邊。林默撿起來一看,頭版標題已經(jīng)泛黃:"我校學生蘇晚獲全國天文奧賽金獎",照片上的女生穿著白襯衫,笑容明媚。報紙的日期是十年前的9月17日,正是傳說中那位學姐跳樓的日子。
天臺的門虛掩著,林默深吸一口氣推開門。夜風裹著桂花香撲面而來,卻不見半個人影。他用手電筒掃過地面,只有幾處被踩平的雜草,還有一個嵌在磚縫里的天文望遠鏡支架。欄桿上系著根褪色的紅繩,上面掛著個小小的北斗星掛墜。
"誰在那里?"身后突然傳來聲音,林默嚇得手電筒都掉在了地上。借著月光,他看到一個穿保安制服的老人,手里拿著個保溫杯。老人撿起手電筒遞給她,嘆道:"小伙子,這地方晚上別來,不安全。"
林默認出這是學校的夜班保安李大爺,平時總在門衛(wèi)室看星星。他壯著膽子問:"李大爺,您見過頂樓的白影嗎?"李大爺喝了口茶,目光投向遠處的星空:"那不是鬼,是蘇晚的念想。"原來十年前,蘇晚是學校的天文天才,最大的夢想是考上北京天文館的研究生??删驮趶驮嚽耙恢?,她在天臺調(diào)試望遠鏡時,因為欄桿年久失修意外墜落。
"蘇晚的爺爺是我的老戰(zhàn)友,"李大爺說,"她走后,老爺子天天來頂樓坐,后來身體不行了,就托付我每天晚上來看看。至于你們看到的白影,是我老伴縫的白襯衫,掛在天臺欄桿上擋風用的。"林默愣住了,難怪白影總在固定的位置,原來只是件掛在那里的衣服。
可他很快又發(fā)現(xiàn)了疑點:"那上周學長摔腿是怎么回事?還有論壇里說看到白影看書。。。"李大爺?shù)哪樕盗讼聛恚?那孩子是自己爬欄桿夠望遠鏡摔的,跟白影沒關系。至于看書,"老人從口袋里掏出本筆記本,"這是蘇晚的觀測記錄,我每天晚上都會拿出來翻翻,說不定哪天就能看到她想找的那顆彗星。"
林默接過筆記本,首頁貼著張照片,蘇晚站在天臺上,身邊放著同款天文望遠鏡,欄桿上系著的紅繩和他剛才看到的一模一樣。筆記本里記滿了數(shù)據(jù),最后一頁寫著:"9月23日,獵戶座流星雨極大期,希望能和爺爺一起看。"今天正是9月22日,明天就是蘇晚日記里的日子。
第二天晚上,林默沒有告訴任何人,帶著自己的天文望遠鏡上了天臺。李大爺已經(jīng)在那里了,身邊放著蘇晚的筆記本。兩人并肩站在欄桿邊,沉默地等待著。凌晨一點,第一顆流星劃破夜空,李大爺突然說:"蘇晚當年發(fā)現(xiàn)了一顆新的小行星,本來能以她的名字命名的。"他從懷里掏出個證書,上面寫著"蘇晚星"的命名證書,日期正是她出事的第二天。
就在這時,林默突然看到欄桿邊的白襯衫動了起來,像是有人穿著它在風中起舞。他揉了揉眼睛,發(fā)現(xiàn)是月光和云層的作用,讓襯衫的影子投在墻上,看起來就像個佇立的人影。李大爺笑著說:"每年這個時候,云層厚度剛好,就會形成這種光影。"他從口袋里掏出個u盤,"這是蘇晚的觀測視頻,你幫我發(fā)到學校的天文社群里吧,讓孩子們看看她當年的樣子。"
周一的晨會上,校長突然宣布了一個消息:學校要成立"蘇晚天文實驗室",紀念十年前去世的優(yōu)秀學子。林默看著臺上展示的蘇晚的照片,突然明白張老師那天的沉默是什么意思。陳昊拍著他的肩膀說:"原來白影是這么回事,以后再也不用怕了。"
可林默卻在當天晚上,又看到了頂樓的白影。這次他沒有害怕,反而朝樓頂揮了揮手。白影似乎也回應似的,在夜風中輕輕晃動。他知道,那是李大爺又在那里掛起了白襯衫,是蘇晚的觀測記錄在月光下翻動,是一代代學子對星空的向往,在夜色中凝成了最溫柔的傳說。
后來,林默成了天文社的社長。每次有新生問起教學樓頂?shù)膫髡f,他都會帶著他們爬上天臺,指著欄桿上的紅繩說:"那不是鬼,是一個女孩的星空夢,一直在等著我們?nèi)崿F(xiàn)。"夜風吹過,白襯衫輕輕飄動,月光灑在天文望遠鏡的鏡片上,折射出璀璨的光芒,像是蘇晚在天上,對著他們微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