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56章 異津神臨（第1頁）

夜色被純黑的刃痕劈成兩半，塵灰忽然安靜了一瞬。

仁仰望著那道高聳的身影，胸口像被人攥住——異津神·立花玲華，正從裂谷彼端一步步走來。她的黑曜衣袂在風(fēng)里翻卷，長發(fā)像夜幕。每邁出一步，整個地面就像被她踩低了一寸。朝雛的人群下意識后退，又在同一瞬齊齊屈膝：恐懼仍在，但一種近乎狂熱的歡呼從喉嚨里擠出，混著哭聲，亂成一片。

玲華停在祭壇與裂谷之間，紫瞳如寒星。她收扇，垂眸看了眼腳下正翻卷的幽綠巨影，唇角緩慢勾起，語氣那樣輕，偏偏冷得像刀：

「所以這就是楓蛇當(dāng)年打死的禍津獸？」她微微側(cè)頭，像是在端詳一件不值錢的玩意，「就這種程度?」

仁聽見這句話時，耳邊的叫聲才慢了一拍。他回過神，才意識到自己也立在她的影里——就像在影虎的那晚，第一次看見她這般的樣子，美麗，可怕，卻讓人沒有辦法移開視線。

「——立花大神——！」山崎太守忽然撲地，刀鞘重重磕在石上，發(fā)出脆響，「朝雛……光正上下，感謝天恩！救下此城！」

玲華連看都沒看山崎，扇骨在掌心輕敲一下，轉(zhuǎn)向看到祭壇上的幾人，淡淡道：「你這蟲子，臉還留著半邊？」她俯視的眸光掠過香春那塊黑漆面具，像在欣賞一件粗制濫造的面具，「要不這次，本宮一并捏碎吧?！?/p>

香春仰起下巴，半面具下的唇角微揚，聲音柔得像茶水卻帶著涼意：「黑曜妖后，你的影子很美，但今晚卻蓋不過妾身的絲線。這半邊臉拜你所賜，本當(dāng)加倍償還呢。」她的視線在空中輕輕一掠，擦過仁，又從容收回，「真夢大人的賜禮，黃泉返?炎吞，你可以斬它一百次，妾身便用『無限勾玉』喂它一百次。你來救誰，禍津獣就先吃誰——城、兵，或者……他。」

香春的手指慢慢抬起，指向仁。

仁只覺背脊驟然一涼。下一瞬，他察覺到玲華的目光終于落在自己身上。那雙紫瞳平靜無波，甚至帶著幾分不耐煩，像是在看一塊隨手放在桌上的棋子。

「你要他？」玲華的唇角淡淡一勾，語氣輕佻得近乎冷酷，「拿去吧，本宮不稀罕?！?/p>

仁心口猛地一縮，喉結(jié)上下滾動，卻說不出話。上一場爭吵、推搡、訣別的畫面翻涌回來，他以為自己可以不在意她了，但此時再見，讓他幾乎忘了呼吸。

香春卻笑出聲，蛛足在石面「咔」地一聲，聲音拉長：「無妨。妾身聽聞過傳說——當(dāng)年紅怨妖后如何擊殺活著的炎吞?！?/p>

她的半張臉在綠光中冷冷彎起：「那就讓世人也看看，黑曜妖后立花玲華，要如何殺死這頭死后仍在咆哮的禍津獣?！?/p>

她的手指慢慢抬起，像撥動無形的織機(jī)?！簾o限勾玉』的脈看得見地繃直，細(xì)細(xì)一道魂河自勾玉深處吐出，貼著空氣流向炎吞的胸腔。每一次涌動，都讓那怪物的甲節(jié)更實，更亮。

裂谷下方，黃泉返?炎吞發(fā)出一聲低到發(fā)顫的嘶吼。被斬下的首段像被幽靈之火舔過，斷口處開始聚攏起綠色的流光。下一刻，仁清清楚楚看見：從斷面里，同時長出了三張巨口，牙列層疊，像三朵反著光的幽蓮。甲節(jié)的眼在幽光里一盞盞亮開，整條長軀蠕動著站起，覆蓋了半個天幕。

香春雙手一振，指尖如織女撥弦，『無限勾玉』驟然脈動，一道幽河直直灌入炎吞的胸腔。怪物猛地仰身，三張巨口同時張開，巨影轟然撲向玲華。

天地驟暗。

三口巨大的獠牙同時咬落，仿佛要把裂谷對岸連同天空一并撕開。仁只覺得視野被完全遮蔽，沒人會想到，那一刻，玲華的異津神的身影在怪物之下仍顯得單薄得如同孤立的星子。

玲華卻只是抬扇，身前驟然張開一層金色屏障，圓弧的光幕撐起，像是將天地隔開。

轟鳴。

三張巨口狠狠咬住屏障，成百根獠牙釘入光幕，金光被撐得變形，四周的空氣都發(fā)出尖嘯。接著，從怪物喉嚨深處涌出一股詭異的幽綠色液體，黏稠而緩慢，沿著牙縫滲進(jìn)屏障，所觸之處的金光迅速腐化、黯淡。

「咔！」光幕驟裂，像玻璃一般碎成無數(shù)道光屑。

炎吞繼續(xù)俯沖，三張巨口再次轟落，帶起的氣浪卷起整片廢墟。玲華身形一晃，長袖拂過，一抹黑光驟然展開，化作新的護(hù)幕，將巨口勉強(qiáng)擋在外側(cè)。碎石與塵暴四散，她的身影被淹沒其中。

下一刻，她的扇鋒驟然一抬，無數(shù)由影與月光凝成的幻刃在她周身驟然張開，如夜空驟降的星雨，交織成漩渦般的舞步，將撲來的巨口切得支離破碎。黑色風(fēng)暴中，刀光旋轉(zhuǎn)得美麗而殘酷。

「幽月千刃?夢幻輪舞?！谷嗜说倪@招，正是她在與赤川楓蛇對決時使用的殺招。然而在所有人驚駭?shù)哪抗饫?，斷裂的部分開始翻涌，新的肉芽與甲節(jié)又迅速生長，怪物在幾息之間再度恢復(fù)。

仁心口一沉。這不是戰(zhàn)斗，而是噩夢——玲華每一擊的斬殺，換來的只是更加丑陋的再生。

巨人般的身影在地面裂痕之上撞，每一次交鋒都掀起沖擊波，殘墻與斷樓如積木般崩塌。兩側(cè)街巷早已化作廢墟，所幸戰(zhàn)場大多集中在之前與楓蛇大戰(zhàn)時已被毀壞的區(qū)域，但周圍仍有成群百姓尖叫著逃離，聲音與轟鳴交織成一片。

玲華的紫瞳冷冽，她身形一轉(zhuǎn)，袖口上已被幽綠液體灼出焦黑，衣袂殘破，裸露的肌膚隱隱泛紅。即便如此，她仍冷笑一聲，扇鋒再度橫掃，黑色影刃與禍津獣正面交擊，天地震蕩。

戰(zhàn)斗才真正開始。